第一卷  第四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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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漆的牆,深深庭院之中,窗紗繡著紅色的牡丹,寒梅怒放,冷冽開放。
    “小少爺,您身子骨不好,進屋吧。”珠兒微笑著望向庭院之中的小小身影,那個孩子自從來這裏就一直不怎麼說話,隻知道他叫傾寂憂,但是老爺說了,全府的人都要稱其為小少爺,但是,怎麼看這孩子也不像是老爺的孩子,老爺對這孩子的來曆閉口不談,夫人倒是對這個孩子還不錯,下人們都猜測可能也是因為夫人沒有子女的緣故吧。
    那道水藍色的身影依舊站在寒梅旁,沒有做聲,珠兒倒像是習慣了他這副冷冰冰的樣子,回身拿了件裘衣,披在了那個孩子的身上,叮囑道,“小少爺,藥放在裏屋了,您記得趁熱喝。”
    立在雪中的小男孩“嗯”了一聲,默默地望著在風雪中綻放的寒梅,不再說話。珠兒含笑著,也就退下了。珠兒出院子的時候又回過頭望了一眼,這個孩子……全身都冷冰冰的,還有著不像這個年紀的小孩的冷漠,怎麼看,也就和老爺在太學裏教的那些孩子差不多大,怎麼會變得這樣子?
    不好多想,她還要去醫館抓藥,說起來,這個孩子剛來的時候手臂上,腳踝處都有大大小小的傷疤,尤其是左腳踝那裏還有一圈長長的傷痕,像是鎖鏈勒出來的。看得叫人心疼,而且這孩子即便是在處理傷口的時候,也不見他皺一下眉頭,連大夫都說他沒見過可以這麼受得住疼的人。
    唉,珠兒歎了口氣,八成這個孩子遭的罪也不少。
    傾寂憂伸出手,搭在黃白色的磬梅上,任由雪花融化在手背上,化成水珠滴落在雪地裏,清秀的臉上始終是一副平靜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麼。感覺心口一陣絞痛,有些恍惚,咳了兩聲,轉身回到屋裏,喝了那還有些溫熱的藥,一絲絲苦澀從舌尖漫延開來,待疼痛的感覺稍微緩解一點,走到屋簷下,蹲下身來,用手捧起一堆雪,蒼白的唇微微抿起,一個淡淡的笑容。
    “你很漂亮嘛,嗯?”
    傾寂憂抬起頭來,是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孩子,外麵罩著虎皮的小披風,裏麵著的是深藍的錦緞,蘇織的青衫,而且他的眼睛是金色的,看這裝束應該是貴族之類的人。在心裏想好了這些,那淡淡的笑意也不見了,站起身來,不打算理會這個闖入這裏的,剛轉身,卻被人拉住了手臂,牽動那裏的傷口,有些疼痛,但也隻是微微皺眉,寒著臉,不說話。
    “喂,聽到本王的讚美也不說聲謝謝麼?”沒錯啦,闖入這裏的小孩正是我們不可一世的小王爺——白瑛璆。
    王爺?傾寂憂看了一眼這個狂妄的小孩,才冷冷開口,道:“放開,很痛。”
    白瑛璆一聽很老實的放開了手,剛才的張狂一下子少了很多,別扭道:“我又不知道你會痛,那個……對不起。”
    傾寂憂聽了這話,依舊是沉默的樣子,隻是冷冷地看著這個闖入者。
    他冰冷的目光看得白瑛璆有些發慌,還是頭一次有人用這種目光看著他,不是敬畏,倒是有幾分嘲諷。不過,白瑛璆心想,他長得真漂亮,比他見過的所有的小孩子都漂亮,尤其是他的頭發,居然是雪白色的,不含一絲雜色的白,仿佛可以融入這飄進屋裏的雪花裏。還有他的眉眼,猶如一塊冰,那雙似琉璃的眼睛卻帶著連他叔父——德齊帝,都沒有的孤傲和優雅,像是自己前些時日在芳畫閣裏見過的仙人。
    傾寂憂發現眼前這人有點走神,語氣不善,神態又冷了幾分,說:“看夠了麼?看夠了就走。”
    白瑛璆也不理會他這句話,在手心哈口氣,然後就這麼放在了傾寂憂的臉上,傾寂憂一愣,明顯沒有預料道眼前這人會有這樣的舉動。
    “你臉色怎麼這麼蒼白,是不是很冷。怎麼樣,這樣暖和點吧?”白瑛璆看著這個跟仙子差不多的孩童,心裏升起一絲憐憫。
    傾寂憂素來不與別人親近,更討厭與別人接觸,用手腕打開白瑛璆的手,“別碰我。”白瑛璆咬著唇,這可是他第一次主動對別人好,這人居然不領情!
    但他還是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呐呐,我叫白瑛璆,你叫什麼名字?”
    傾寂憂也懶得理他,徑直走到那樹寒梅邊,靜靜地,就像是雪砌的雕塑,晶瑩剔透的。白瑛璆還是頭一回這麼安靜,就這麼看著那個站在雪地的男孩,該用什麼來形容眼前的這個人呢,一時語塞,他不像是人間,倒像是天界來的,那麼一層不染的純潔,脫俗出眾,靈秀超然。
    不知過了多久,傾寂憂回過頭來時,卻意外發現那個叫白瑛璆的人居然沒有走,他一直都沒有聽見身後有什麼響動,以為來人早走了。最重要的,那人……靠在門框邊睡著了。
    真是…。。。一時間發現自己居然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此人。後來,也和市井之人打交道,聽得幾句俗語,才曉得,這就是標準的厚臉皮。
    不過姓白……。皇家的人。
    回到屋裏,本想不理會這人的,但是看他在門框邊有些顫抖的樣子,有些動容。走過去,抬腳,剛想踹,靠在門框邊的人睜開了那雙金色的瞳孔,趕忙拿手抵住。
    傾寂憂冷哼一聲,“在這裏裝睡,很好玩?像你這種皇室之人,嬌生慣養慣了,怎習慣此貧寒之地?”白瑛璆哈哈笑著,“呐,你叫什麼名字?”
    傾寂憂指指門外,告訴他已是遲暮了,白瑛璆卻絲毫沒有走的意思,坐在傾寂憂身邊,依舊窮追不舍地問著,傾寂憂居然也能視而不見地寫字,抄寫佛經。
    “傾寂憂。”
    “啊?什麼?”
    “沒聽見算了。”
    “我聽見了,聽見了,是寂憂哇。”
    “不準這麼叫。”
    “為什麼?啊,寂憂?”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白瑛璆看著眼前這人有些惱怒的樣子,笑嘻嘻的,擺擺手,“我過幾日再來。”
    “我會養條狗的。”傾寂憂也不客氣地回道,但是這個莫名闖入自己命中的人,又是什麼呢?金大人,您說福禍無常,乃天命所歸,那麼,真的是世人不可左右嗎?如有神的存在,那麼人又是什麼存在?僅僅是為了證明歲月流逝的痕跡?這太可笑了。
    雪又開始下了,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
    一池碧水也覆上冰棱。呼出的熱氣在微涼的空氣裏,蘊出如煙的霧氣,繚繞,這終是要散去。
    那一年,傾寂憂和白瑛璆十二歲。
    那一年,他問他叫什麼名字,他良久才回道,傾寂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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