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霽雪，喝藥了。”
    欽折桂早換下了沉重的盔甲，紅袍玉冠，風流倜儻得一塌糊塗。
    春丫頭被支去幫廚，我們的桂王爺便親自端了藥上來。
    蓉城不算富裕，客棧都小而潮濕。
    青年凝著神專注在傳來的戰報上，東遼的侵擾範圍擴大，已經快明著戎馬相見了。黑苦的湯藥端到麵前時，繚繞的白霧晃了青年的眼，蹙鼻又是難聞的味道，青年不自覺的撇了撇嘴，眼神卻黏在油紙的訊息上。
    這個似孩童般的表情霎時逗樂了欽折桂，像是故意折騰他一樣，欽折桂佝下了身子，將藥碗直接湊到他唇縫，咕嚕一倒嗆得青年咳嗽不止。
    這時黛青的瞳被水潤滴釋得晶亮，目光始從下方轉移到欽折桂的身上。
    唇角掛著的烏色藥汁被欽折桂用手輕輕攜去，雪膩肌膚的觸感真是讓人‘愛不釋手’。深深的望進阮琳的眼中，他越傾越近，鼻尖在愣在當場的阮琳臉上碰觸著，發香沉眷，呼吸混亂。
    “霽雪……”
    “霽雪…霽雪……”
    “……”
    青年輕啟紅唇，話還未出口就被沉重的踹門聲壓住了。
    “啊啊啊！欽折桂！”
    欽折桂：“……”
    “你以為我會讓你一人快活嗎？！”
    阮琳：“……”
    “孔雀翎……”欽折桂已經快被美公子搞得神衰了，無奈的站直了身子，把藥碗送到阮琳手中，覆而皺著眉下了逐客令。“我不管你是來幹什麼的，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去！”
    美公子綠眸一瞥一蕩，毫不把欽折桂的話當話聽。但見他發髻略散，藍綠罩衫褶皺非常，錦靴邊緣泥草混雜，整個人不複當初的臭美模樣，擋不住的風塵仆仆。
    “我累了，要休息！”
    “休息你的，滾邊兒去休息！”
    青年慢慢咽下藥汁，擦了擦嘴，站起身來，輕笑讓道，“孔二公子今夜就在這間歇罷。”
    美公子哈哈一笑，撩了欽折桂一眼，拽得二五八萬似的扭身撲向他搶來的床榻。
    “霽雪跟我睡。”
    隻一句話，瞬間熄滅了美公子的勝利火苗。
    “憑什麼！”
    “好……”
    兩人同時開口，阮琳直直吃了孔雀翎一記眼刀。
    欽折桂上前大手一攬，扶著青年的腰身就轉了出去，臨了還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得意的抱著美人歸了。
    被踹翻的木門，冷風貫入吹得孔雀翎呼呼直吸鼻子。
    ******
    白衣渺渺，在熊熊大火中穿梭。
    樸實的村莊，曾經深深愛著的地方。
    一把火把記憶都燒個一幹二淨。青年在村莊裏奮命狂奔，卻沒有找到她。
    他的妻子，那個似從湘蘿江幻化出仙子一般的女人！
    火映得青年全身透紅，但他卻絲毫未覺得燒灼，他疑惑，可他沒有時間猶豫，他要找到他的妻子，即使是一具……已經殘破的屍體。
    迷茫彷徨，失落絕望，那種感覺再一次的浮上心頭，青年早已在無謂的找尋中淚流滿麵。
    都是因為他都是因為他！
    他殺過那麼多的人，現在報應來了！
    他跌坐在地上，看火焰染紅了天。
    無能為力……
    ******
    “……”
    緩緩睜開眼的青年，淚水不歇。
    欽折桂在他的身側，鐵臂緊緊的抱住他，頭卻埋在他的頸窩間，沒有去看他的臉。
    “夢到什麼了？”低沉的嗓音，疲憊的調子。
    青年沒有遮掩，沒有擦拭。
    “曾經。”
    “怎麼哭了？”
    “後悔。”
    “後悔當初離開我？”
    “後悔現在回來找你。”
    欽折桂的吻便落在了他的臉上，輕輕的，柔柔的，一分一寸吻去他的淚水。
    細膩，心疼。
    今夜沒有月光，漆黑得隻剩體溫可以被感受。
    這是兩個孤獨的人，用別人的體溫來證明自己還是在被需要著。
    「三月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