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天還沒亮，先行小隊就必須上路了。
    孔雀翎抱著隻大碗咕嚕嚕喝下熱玉米粥，撅著嘴，綠眼狠瞪著分坐在大堂四側木桌旁的士兵們。
    “夥食真差！”
    “那你可以選擇不吃。”銀甲紅袍，玉冠綰起的發烏黑勝墨。欽折桂踏著沉著的步子從樓上下來，天生的壓迫氣息逼得美公子不得不收聲。
    春丫頭則是跟在阮先生的後麵下樓，阮先生抱著左臂，笑道，“孔二公子嫌棄也沒法，再往東走，估計連熱粥都喝不上了。”
    這一路三十人的小隊，欽折桂隻帶了自己親信藍騎軍，軍中副將則該在今日領著大隊人馬向前開拔。
    等再過十天，到達邊城，戰爭帷幕就該拉開了。
    欽折桂幫青年舀了碗粥讓春丫頭端了過去，幾個饅頭，一疊小鹹菜，清淡，蓉城百姓天天這麼吃，每家每戶一頓最多加兩個小青菜，大魚大肉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尋常百姓家，隻有官家和鄉紳才吃得起流油的餐食。
    這就是王朝的現實，聖上看不到的地方，保皇黨囂張登天。
    層層盤剝，處處刁難，隻顧得上自家快活，哪管別家燭火。
    三人快速的吃完，門外紅馬鼻息嘯嘯，前蹄在泥地上刨動。
    孔雀翎繞到後院把自己的小白馬牽出來的時候，欽折桂一行早就向前狂奔，餘留滿城煙塵。
    “……”美公子像是用馬放語罵了句娘，翻身上馬，揮動馬鞭馳馬前追。
    *****
    越往東走越荒，僅僅兩日的路程，就讓青年意識到了京城和東外圍小城的區別。
    王朝西南可謂是最富有的地區，背靠龍脈，前淌淩河水，土地肥沃，民豐物足。而東區就大大的不同，土地幹旱，一年比一年的收成差，到了盡兩年都快種不出作物了，但上麵的稅收可是年年增加，人民清苦不能言。
    再靠東一點的邊城，已然臨近了東遼的沙漠海，從東區運送過來的食物根本不能滿足大量的軍需，邊城要承受沙漠小國的無限騷擾，堅守住王朝東區，沒有糧草怎麼能行？
    “你知道聖上這次為了除掉我們，動用了多大的代價嗎？”
    “他賭上了整個東區。”
    “勝，則收複東遼，敗，東區被收割，我倆戰死邊疆或是，在人民的憤怒中以死謝罪。”
    欽折桂低頭，挽唇一笑，“那還得謝謝皇兄的看重了。”
    青年站在雪上，手上攤著一張羊皮地圖。
    和幾個藍旗將圍在一起討論以後的戰事走向。
    雪漸漸下小了，但仍是寒風撲麵，草地上的積雪隻有薄薄一層，還能看見覆蓋在其下的草，不是新春的青，依舊是秋日的枯黃。
    “如果開戰，東遼派出的應該是三王子。最近的大範圍騷擾都是三王子一係的將士領頭的，再加上大王子司文，二王子司政，忽倫大王卻是很喜歡這個三王子，有想把他拱上王位的意思，這一戰過後或許就是東遼三王子的登基大典。”
    青年眼睛未從羊皮地圖上移開，隻聽另一側馬踏剛至，追得快斷氣的美公子直接抓住欽折桂就是一頓討伐，青年食指微動，對那個小將示意，“繼續說。”
    “是，先生。”
    劍眉星目的小將咳了下，“因為邊城地處東遼的沙漠海邊界，我們作戰有很多弊點。東遼人萬世萬代都生活在沙漠之上，對於沙漠地區天時地利的掌握絕對比我們更甚，什麼時候暴風沙，什麼時候卷日來食，他們能快速的推算而我們不行。其二，我們的作戰基本是血紅高馬，而他們更東區出產的矮腳馬卻更適合沙漠作戰。雖然馬種很小，風沙大的時候矮腳馬在沙漠上行走會險入沙裏，失去行動力，但在一般氣候下，矮腳馬在沙漠之上跑動速度是很快的，小巧靈活在戰場穿梭十分迅猛，加上要身長短一截，對戰時，攻擊我們乘坐的高馬幾乎一擊一準，士兵落馬即死。”
    “為什麼我們沒有這種馬種？”
    “來源全部被東遼切斷了。”藍領小將皺眉，“東遼的巡邏隊戒備很嚴，出東遼的商隊不允許配備矮腳馬，也沒有大膽的商人敢無視忽倫大王的戒令。”
    聽到這裏，欽折桂也不免焦急起來，一手拽著孔雀翎也來到了人圈中，“孔雀翎，你們老孔家也不能偷運矮腳馬出來嗎？”
    美公子翻了個白眼，一拳揮開欽折桂，兀自整理自己的衫子，一圈人都直勾勾地看著他慢條斯理綁衣服結帶，美公子綠眸忽閃，麵色很僵，“都看著我幹嘛啊，我們是經商的，不是賊。沒有絕對的利益是不會冒著得罪一個國家的危險做事。”
    “孔家可是王朝的貴族！”小將湊了一嘴。
    “是又怎樣，你以為一條綁束，孔家就得跟王朝同生死？你也別忘了，孔家祖上是馬放人，跟這裏，”美公子抬腳狠狠地跺了跺地下，“是沒有一點關係的。”
    欽折桂眼一沉，思索轉念，“那你跟來是來幹嘛的？”
    孔雀翎撇著紅唇望了他一眼，沒說話。
    “來幫我的？”
    孔雀翎點頭。
    欽折桂笑，“別以為我不知道，外域現在崛起的第二商號‘青鋒’是誰的，東遼國內也有青鋒商號。”
    “破釜沉舟，憑你的這裏，”欽折桂揚手戳了戳美公子的腦瓜子，“我相信沒有什麼是你辦不到的。”
    “有了戰馬，我們就有了更大的把握，收複東遼，壯大王朝，你青鋒的利益隻增不會減，要是東區失手，就算我死了，也不會讓青鋒在王朝好過。”
    青年從前襟拿出一封滴了蠟的信，遞給了美公子，“也請孔二公子將這信交與東遼國青鋒的掌櫃，在他們遇到困難時解封自可平安。”
    欽折桂半威脅半妥協的態度讓美公子無可奈何，孔雀翎極不情願地收下了那信。
    青年亦笑了，拍了拍藍領小將的肩，“繼續罷。”
    小將臉上漫著喜悅之情，點點頭，“現在必須要了解一下東遼的三王子。”
    “他作為一場戰役的對手的話，可是一個很棘手，很可怕的存在。”
    “怎麼說？”
    「三月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