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掌聲經久不歇，叫好聲連成一片。
    搖擺著細蜂般的柳腰，商幾走下台來，迎向連誌煥。
    連誌煥也笑著三擊了手掌，並親自為她斟了杯牡丹香茶。
    “幹嗎，這麼誠心誠意的。”因為體力透支的關係，商幾臉色微紅，雙唇殷紅欲滴，風情萬種。
    連誌煥哂笑一聲，道：“我想替我表妹向商幾討個饒。”
    “哦？何罪之有？”商幾甜美地笑著。
    “我都聽說了，東眉坊的竇非竇公子是我的棋友。”
    商幾了然於心地點了點頭：“哦，原來如此。”
    “你可別怪罪竇兄弟啊。”他擔心
    “我才不敢，再說，要說道歉之人，也不該是連公子啊。”商幾心中略有不快，淡淡道，“清娘身體不適，尚未恢複，我需替她照看解雨閣，不介意我走開片刻吧。”
    “請便。”
    出了房門，習名緊隨其後，小聲道：“姑娘，姑娘，你生氣了麼？”
    “習名，你想說的我都知道，所以，還是免開尊口了。”
    習名見商幾真的動怒了，不安地三緘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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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堂裏，顏淨徵第三次用白絹手帕掩了掩口。染塵明白，她實在太累了。或許，大部分的時間，她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不與現實中的人有任何的溝通。可是她的心又總是牽掛一切，考量一切。譬如這次宮蕾的猝死，所有人都沉浸在無限悲痛之中時，隻有她想到了籌備後事，還身體力行地把這件事辦的妥妥帖帖。染塵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用外冷內熱來形容這個仿佛來自天界，而不屬於這個空間的漂亮女人。但她切切實實地明白，她是個值得男子珍重，女子崇拜的女人。
    “姑娘，更深露重，加件披風吧。”染塵為顏淨徵披上一件粉白色的繡蘭披風。
    “你去打會兒盹吧。”顏淨徵靜靜道，纖細的手指還在撥弄滿盆的煙灰。
    “姑娘，這種粗活讓我幹吧。”
    “不用了，我睡不著，總得找點事做。”
    染塵不便再勸，隻能作罷。
    與此同時，顏淨徵的臥房裏，枯榮例行公事般的將整個屋子打掃了個幹幹淨淨。
    顏淨徵愛幹淨，甚至到了有些潔癖的地步，整個解雨閣的人都知道。她不喜歡陌生氣息闖入她的天地，所以，染塵和枯榮是除了她自己以外唯一一個可以隨便進出她房間的。這些清潔打掃的活兒，自然也落在了這兩個姑娘身上。幸好，顏淨徵沒有別的癖好，所以總的來說還比較容易伺候。
    “啪——”枯榮不小心將顏淨徵這些天一直捧著反複閱讀的《南城古帖》弄翻在地，她今天的精神狀況確實不太好。她自嘲地搖了搖頭，俯身拾起地上的書卷，為了避免麻煩，她特意翻了翻，尋找顏淨徵專用的枯芽書簽。
    但她越翻越覺得不對勁兒，這本字帖看似普通臨帖，卻越看越像是舞蹈，不，武術招式。不是複雜的招式，似乎隻是最簡單的，街頭大家群毆的路數。顏淨徵幹嗎琢磨這種東西？枯榮柳眉輕蹙，神色有些古怪。
    直覺的，枯榮認為這東西很危險，很危險。但她總不能毀掉這個東西吧，真是煩心得很。瞥了眼桌上的筆墨紙硯，枯榮美眸流轉，展開一張四開的宣紙，抬手拿起一支毛筆，用工工整整蠅頭小楷迅速將抄錄起來。
    枯榮的字絕對算不得漂亮，尤其跟顏淨徵的淨體相比，那簡直就是不堪入目了。但是她的字很有個人特色，隨性隨意隨遇而安。正因為這掩飾不掉的瀟灑，枯榮的字有了一份特有的精氣神，一種誰也遮蔽不了的四射光芒。
    她寫得很快，而且越寫越快，寫到最後顯得有些過於潦草倉促了。但是她還是沒能在預計的時間前結束謄寫，當顏淨徵和染塵推門而入時，她隻來得及將未及謄完的拷貝版本塞進自己的懷中。
    “你做什麼呢？”顏淨徵厲聲嗬斥道。
    “我——我——我把書弄亂了。”枯榮手忙腳亂地收拾好桌子，神色略顯慌張。
    “走開。”顏淨徵厲聲叫道，這丫頭鬼鬼祟祟，一定沒幹什麼好事。但她並沒有想到枯榮膽敢拷貝《南城古帖》，所以並未深究。
    顏淨徵身後的染塵拚命給枯榮使著眼色，讓她趕緊認錯道歉，心想這丫頭不知道又怎麼逆了顏姑娘的龍鱗了。
    “顏姑娘，我錯了。”枯榮哭喪著臉求饒道。
    顏淨徵沉著麵，恨聲道：“走開。”
    “枯榮告退。”枯榮戰戰兢兢地跑了出去，顯得楚楚可憐，委屈十足。
    “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顏淨徵坐到桌前，信手翻了翻《南城古帖》。
    “姑娘別生氣，枯榮不過是初來乍到。”染塵小心翼翼地侍奉著，她跟著顏淨徵已經有段日子了，況且她為人細膩謹慎，不像枯榮那般不願揣摩主人的心意，所以，雖然嘴笨了些，卻深得顏淨徵的信任。
    “你就知道幫她說話。”顏淨徵微微歎了口氣。
    離開顏淨徵的房間，枯榮並沒有直接回房，而是去往了後院小築。借著明亮的白月光，她找到一塊平坦的小桌，將抄寫的大半本《南城古帖》鋪展開來。她支著自己尖尖的小下巴，用食指指著紙麵上的墨字，烏溜溜的眼珠轉了又轉。
    一夜無眠。眼看這段時間內也不能參透其間奧妙，枯榮不得有些心灰意冷地重新收起謄抄本，考慮起如何跟閬清他們做最後的努力來。雖然疲憊，枯榮卻保持著最清醒的意識。當初升的太陽將光明帶向人間時，她迎著陽光，走出屋外，抬起頭來，讓晨風肆意地舒展自己的發絲。和煦的風帶來了血見愁的花瓣，那麼美，那麼生機勃勃。
    枯榮最喜歡血見愁了，她自從入住解雨閣，就偷偷在後院種了一些血見愁。每當見到它，就像是回到了曾經的藏琴山莊。
    她蹲下身子，伸手拈了朵落下的藍紫花兒，別在鬢角，清新雅致。
    “清娘在找你呢，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孤芳自賞？”點睛笑著走過來。
    枯榮收斂了心思：“我這就去。”
    “這是什麼花？”
    “血芙蓉，鮮血的血。”
    “這麼好看的花，名字怪滲人的。”點睛有些避嫌地將花丟在地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聞言，枯榮默笑著回過頭：“名字，有這麼重要麼？”她拾起那朵花，撣了撣沾染上的塵埃，轉身走向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