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沒有今天這樣的證據，我也敢斷言。兩個天壤之別的人，兩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家。如果不是腦子壞了，就是有不可告人的陰謀。”
    “王爺看得真透徹。”枯榮話中有話，原本對他的一丁點兒好感，也被他的世俗婚姻觀衝刷得一幹二淨。
    “你不信？”趙元儼大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意思。
    “我沒這麼說。”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不信。”趙元儼堅持。
    枯榮無奈地點點頭：“你都那麼確信了，還問我。”
    “跟我談話如此無趣？”趙元儼一副很受傷的表情。
    枯榮不管他，徑直道：“王爺下麵想怎麼做？直接交付官府？”
    趙元儼噗的笑出聲來：“官府？你願意麼？你如果願意，就不會直接找我了。”
    “我不願意官府介入，宮蕾已經死了，這件事，還是不要沉渣泛起吧。”
    “我會讓人繼續調查，三個月內，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好，拭目以待。”枯榮以茶代酒，主動地碰了碰趙元儼的茶杯，“那談談我們交易的另一半吧。”
    “好。”趙元儼點點頭，“知道嗎，你的淡定、聰明，讓我有些害怕了。”
    枯榮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她看了看桌子上精致托盤中疊放著的榴蓮酥：“聞起來臭臭的，但是吃起來很香——你嚐嚐。大多數時候，看到的聽到的，隻是事實的一部分，也是謊言的全部。”
    枯榮話裏雙關，趙元儼又怎麼會聽不出來呢：“跟你聊天真費勁兒。”趙元儼也吃了個榴蓮酥。
    “所以還是直接切入正題，來的直截了當吧。”枯榮不想跟他繼續打馬虎眼。
    “苗疆重生教你聽說過吧？”趙元儼說話的時候，左手手指在桌上下意識地敲了敲。
    “不曾，我久居中土，不知道什麼重生教。”
    “不知道也罷。我要說的是，這重生教聖女剛剛過世，重生教上下都在為尋找下一任聖女奔波勞累。”
    “你不會想讓我去做那個鬼聖女吧。”枯榮的表情很不自然。
    “我觀察你很久了，你看似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卻能謹小慎微步步為營。你雖然沒有武功，但是最厲害的武功也永遠不及智慧的邊緣。再者，重生教聖女要求處子之身，且麵容嬌好，行為端莊，為人冷酷。”
    枯榮冷哼一聲，示意他不必用這些個虛詞給自己下套：“總而言之，你覺得這個職位就是專門為我準備的。”
    “不錯。”趙元儼大笑不止，在枯榮耳中聽來，格外刺耳。
    “他們憑什麼會找一個外人做自己的聖女呢？”枯榮問道，既然要做，也要明明白白的，做個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吧。
    “這是重生教的古怪教義，具體從何而來，我就不清楚了。總之，我早就在重生教內安排了眼線，這個消息決不會有假。”
    枯榮終於明白，這個任務真是“艱巨”了：“但問題是，一來，他們選擇聖女的具體標準是什麼，清冷莊重的女人多得是，有什麼辦法讓他們選擇我？二來，豈不是我要遠離中土，遠走苗疆？”
    “這你不用擔心，他們一向崇拜蛇神，所謂聖女，一定是跟蛇女有關，所以我會安排你這段時間與蛇共舞。”
    枯榮不可抑製地皺了皺眉頭，胸口一陣氣悶。
    “還有，我不是說了麼，三個月內我給你一個答複，答複完畢，你可以隨時離開重生教。”
    “果然是個陷阱。”枯榮翻了個白眼，抱怨了一聲。
    “是你自願跳進來的。”趙元儼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來，他走到外側窗邊，望著漫天的繁星，“有時候，你還是太單純了。”
    “在你看來，人之初性本惡，對麼？”枯榮又喝了口茶，“我答應你，但是，給我三天的時間。”
    “沒問題。”
    “還有，我想要一把隨身的腰刀，珠光寶氣的那種，一看就是異域的那種。”
    “做什麼？”
    “我不想真的成了蛇腹美食，但做戲做全套啊，我總不能準備一把菜刀吧。”
    “好，你想法還挺多。”
    “還有事麼？”枯榮忽然問道。
    “怎麼？”
    “沒事我就先走一步了，看來接下來的幾天我是沒有時間給宮姑娘戴孝了，就趁著今天去看看吧，”
    “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這個——”枯榮有些意外，稍微猶豫後，問道，“方便嗎？你是越靖王，而宮姑娘——”
    “沒想到你腦子裏的等級觀念還這麼嚴重啊。”
    “不是。”枯榮忙矢口否認，“我隻是覺得麻煩你了。”
    “死者為大，沒什麼麻煩的。人都是赤條條來這世間走一遭，又赤條條去往下一站路口的，我和宮姑娘總算是有幾麵之緣，當日如果我能堅持送她回解雨閣，或許今日之事就不會發生了。”
    “王爺不必自責，天注定的。那王爺，這邊請。”枯榮神色黯淡，但禮節不少地引著趙元儼而去。
    ********
    靈堂裏白色的帷幔飄飄揚揚，漆黑的棺木裏躺著“睡著了”的宮蕾，平靜安詳。
    淡淡的火焰在義莊裏燒著，白色的紙錢被的陣陣陰風吹得漫天飛舞。
    “你來了。”顏淨徵淡淡地看了一眼枯榮，轉向趙元儼又道，“謝謝公子專程前來祭拜。”說著，微微屈了身子道了聲謝，請二人入內。
    枯榮跟著趙元儼進入隻聽見噼裏啪啦的火星聲的靈堂，待染塵送上高香，二人標準地鞠了三個躬。趙元儼是皇子，自然不能行三百九叩之禮，枯榮卻隻是婢，她這麼簡單的祭奠形式，還是惹了頗多微詞。隻是，她不在乎。
    出了靈堂，在趙元儼指派的兩名衛兵的護送下，進入順利抵達了李堯的家。
    李府大門上懸掛了兩盞紅彤彤的大燈籠，風過，微微漾起波瀾。
    枯榮沒有敲門入內，隻是站在街角的轉彎口，靜靜地凝望著風平浪靜的李府，手心裏還攥著那枚見證了他們所謂“愛情”的蝙蝠玉佩。隔著高高的院牆，枯榮聞到含笑花的沁人香氣。含笑，多美的名字，讓人浮想聯翩。隻可惜，美人一笑值千金，他朝棄之如敝屣。
    “葉姑娘。”膀大腰圓的近衛小心翼翼地提醒入神的枯榮。
    枯榮半晌才收了眺望出神的眼光，輕道：“辛苦二位了，我們回去吧。”
    “是。”幾人抱拳退向一邊，隱身於夜幕之中。
    今天，枯榮的腳步很沉，很沉，三個月，可以起的變化太多太大，但是，這次她是非往虎山行不可了。還有三天，這三天，能不能說服閬清和曹醇亦呢？
    不，事在人為，即便是最後三個時辰，我也必須全力以赴。枯榮眸光一亮，重新點燃了鬥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