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全然被忽視的紅衣少年給自己簡單地包紮了一下，麵對窗戶、背對著二人冰著聲音道。
    曹醇亦貼心地將閬清扶起來，讓她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的胸口半坐起來，她哭笑不得地喊住他：“哎，你這人，我救了你你連聲謝謝也不說麼？”
    紅衣少年對閬清充滿了不屑不齒不以為意卻不得不感謝她的救命之恩的情緒，囁嚅了半天，終於開口道：“謝謝。”
    挑眼看了看曹醇亦注視著自己的眼睛，閬清又道：“你這莽夫，也不想想，現在下頭得有多少人在找你？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了，可不能白白送了別人。”
    “那——照你的意思——”他服軟地沉下聲。
    閬清嗤笑一聲：“你先在這兒運功調息，待到夜裏換了普通公子哥兒的衣裳，隨著人流出入便是了。”
    盯著閬清蒼白的小臉，紅衣少年聲音稍稍緩和了些許：“依你的便是。”想了想，他又道，“我叫花遠致，你是清娘？”
    “解雨閣的閬清，你叫我清娘便是。”
    “這裏就是解雨閣？”
    閬清不由得又笑笑，再次疼得齜牙咧嘴，有失風韻：“花公子不是本地人吧。”言外之意，連我們赫赫有名的解雨閣都不認識。
    “原來你就是閬清。”花遠致的眼神露出一絲不屑，隱隱射出寒光。
    “自然是我。”閬清失笑，“公子跟清娘有何前世冤仇？”
    “無冤無仇。”
    “那為何用那種眼神看我？”
    “我不喜歡你這樣的女人。”聽著他陡然轉寒的語調，閬清陷入一片迷惘，她挑了挑右眉，不再開口。花遠致也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原地坐下開始運功調息。
    曹醇亦不喜歡這小子跟閬清說話的態度，全然沒有對救命恩人的恭敬之意。他有些擔心讓閬清和這個煞氣甚重的花遠致同處一室，便自作主張地留在窗前為她守夜。
    閬清知道曹醇亦所想，卻未點明，隻是安心地合眸睡下。
    翌日清晨天光大好，閬清醒了個大早。看著空空蕩蕩的牆角，她知道那花遠致必是已經逃之夭夭了。其實，她並沒有那麼好心，她自己知道。
    “你醒了？”曹醇亦隨口問道。
    “嗯。”送給曹醇亦一個甜美的笑容，閬清開口道，“在我這兒留宿，你不怕外頭人說你道貌岸然？”
    曹醇亦瞪了閬清一眼：“為什麼要救他？”
    閬清含笑道：“你猜。”
    “猜不到。”
    “哎，真沒情趣。”閬清苦笑道，“我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記不記得你上次跟我說，我現在要苟延殘喘，必須放血治療，但我又血氣虧虛，讓你猶疑不定。所以，我就想幫你做這個決定。”
    “不止這些吧。”曹醇亦一直鎖著眉。
    閬清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那個少年，不是尋常百姓，如果我猜得不錯，十有八九是——”她壓低聲音道，“申王遺孤。”
    曹醇亦心中一窒，許久道：“想吃什麼？芙蓉居的酥茶還是衡蕪苑的蕉葉餛飩？”
    閬清知道他不願多管閑事，遂不追問，隻覺心頭一甜：“都行，你看著辦吧。”
    “好，我去買。”曹醇亦知道此時的解雨樓該是所有人甜美入夢的時候，沒必要去打擾他們。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不願意麻煩別人，也不願意別人麻煩自己。
    “小心。”閬清甜甜囑咐，心裏把自己比作那個交代自己丈夫出門小心、及時回家的小妻子。
    曹醇亦心感好笑，不過是買個早點罷了，以自己的身手能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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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睡吧，眼睛都瞧壞了。”染塵撚滅了燭火。
    顏淨徵擺了擺手，示意她們都退下，自己則繼續一動不動地坐在桌前看著手中的《南城古帖》。《南城古帖》是前朝的息體字帖，曾風靡一時，傳閱至大街小巷，曾有一段時間甚至於人手一本，以為學者必備。她費了好些心思才弄到這本《南城古帖》孤本，隻是研究了半月有餘皆毫無成效，未能參透其間奧妙。
    替顏淨徵關了門窗，染塵和枯榮二人相攜著往仆役所走去：“姐姐，姑娘為什麼總是手不離卷？那本《南城古帖》有那麼好看麼？”
    “不知道，枯榮，你來解雨閣才半年，許多事你還不清楚，隻要謹記多做少說就可以了。”染塵比枯榮早跟著顏淨徵，凡是多少照顧著枯榮，即便她性格孤僻，尤不會與陌生人相處。
    “哦。”枯榮閉了嘴，顯得有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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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午飯時刻，宮蕾、虞吹月、焦絳紅一行三人前來探視，恰好曹醇亦背著藥箱離開。麵對三女一陣竊笑，閬清卻視而不見，麵色如常，眼光發冷。
    三人將閬清圍坐中間，虞吹月見閬清脖子上包了白布，臉色卻比那布還白，不忍心再看，轉過頭去看窗外白森森的天地。
    焦絳紅先開了口：“好姐姐，差點沒嚇死我，那時候滿地都是血水，觸目驚心啊。”
    閬清微微勾唇。
    宮蕾止了她的話頭：“呸呸呸，一口一個死字，童言無忌童言無忌。清娘，現在還有哪兒不舒服嗎？”
    “還好，不過是皮肉疼痛。曹大夫給我上了藥，也開了進補的方子，沒事了。”閬清淺笑著回應。
    “還曹大夫，這麼生疏，人家不知道對你有多好了呢。”虞吹月一邊啟唇替曹醇亦辯道，一邊試探著閬清的口風。
    宮蕾也笑了：“人家守了你一夜，你要怎麼酬謝人家呢？”
    “以身相許。”焦絳紅也湊了過來，她說話總是不經大腦。
    閬清笑容加深：“我已讓小荷多送了酬金了，還能怎樣？對了，昨兒個生意如何？”
    “不曾有絲毫影響，你受傷的事情應該傳不遠。”虞吹月回道。
    “那就好。明天是李堯過來的日子吧。”
    “嗯。”宮蕾麵上羞紅。
    “這有什麼害羞的。”閬清道，“小荷，一會兒幫我把顏姑娘請過來，我身體不適不能替你接送彩聘迎來送往，這事怕是要煩勞顏姑娘。”
    竹小荷急忙答應一聲，叮咚咚咚地跑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