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紅衣少年眼色一黯。
    閬清微微一怔，但旋即恢複平靜：“那——為什麼要殺他？”
    “你休想套我的話。”
    “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就不學好的。”閬清又是笑又是歎，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要知道，你這番作為，可是惹了大大的麻煩，家裏人得多擔心啊。”
    “才不會。”紅衣少年的回答中多了幾分幾不可察的失望情緒。
    “清娘，到底怎麼應付您倒是發句話啊。”
    “先慢他們一慢，莫讓他們輕易搜查，辱了咱們的名聲。”閬清高聲答道，轉眸笑對少年抿唇道，“那一定是因為你不乖。”
    “我不是三歲的孩子。”他惡狠狠地反聲道。
    “你就是個乳臭未幹、自以為是、不知所謂的臭小子。”閬清毫不退讓。
    “閉嘴——啊——你這個毒婦——”他輕聲驚呼。
    “疼不疼啊？”閬清得意地笑笑，不再動他的傷口。隻是看著他還在流血的腹部，嘴不饒人道，“這時候可不能動氣。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呢，嗬嗬。”
    紅衣少年眯了眼，惡狠狠地睨向閬清：“最毒婦人心。”
    “臭小子，知道什麼叫婦人嗎？”閬清笑眯眯地收了劍，解開一個衣扣。
    靠牆角坐著的紅衣少年麵上微微一紅，別過臉去。
    “想什麼呢？”閬清用劍背輕敲了一下少年的額頭，“小色鬼，逗你玩呢。我看你衣著華貴，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嗣，說來聽聽啊。”將四周血跡簡單清理完畢，閬清又挪了挪屏風的位置。她說的不假，少年的紅衣雖然有多處破損，但上頭的魑魅圖騰繡工一流，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
    少年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口卻不肯鬆開分毫。
    “玩寧死不屈嗎？瞧你這傻樣。”閬清且一聲，別過身子，褪了中衣，隻留最後一層薄薄的淺藕荷色裹紗。她優雅地抬足步入浴桶：“廢話少說，不想死就閉上嘴。解雨樓可不興見血。”“嘩”水溢出浴桶，閬清整個人沒入水中，閉了好一會兒氣，她才抬起身來，長長籲了口氣。
    “你要救我？”紅衣少年有些尷尬，死灰色的臉上隱約可見害羞的紅暈。正不知如何是好時，隻聽閬清悶哼一聲，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從浴桶中傳來。
    “看來，還不算太笨，有的救。”
    “你——”少年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了，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水桶裏漫出的血水，這女人到底對自己做了些什麼？！
    這當口，解雨閣已被裏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閣中眾女子也紛紛聚到樓梯口，等待盤查。商幾與來人盡力盤旋，也隻爭取了一炷香功夫。那些個當兵的便毫不客氣地挨個屋子搜查起來，隻聽得外邊叫囂疊疊，腳步由遠而近。隻聽得一男子粗聲大氣地隔門喝喊：“清姑娘，恕我們冒犯了。”
    話音未落，房門便被幾個壯漢猛地撞開。
    一進門，所有人就都看到了半掩在屏風後的閬清。她全身浸在桶內水中，她長發散下、裸著雙肩、氣息奄奄，雙手無力地搭在浴桶邊上。
    竹小荷大驚失色，一個箭步躥到桶前，目不斜視地迭聲哭喊道：“清娘，清娘，你這是怎麼了？”
    閬清費力地抬起頭，看了一眼竹小荷，氣若遊絲道：“我，我被刺客砍了一刀，眼看著他，逃走了。”說著，纖纖素手指向窗口方向。
    “來人啊，趕緊去請曹大夫，快啊。”竹小荷猛地衝到門口，尖叫道。
    “清姑娘似是受傷不輕，容末將——”扶澈上前一步，待確認閬清脖子上的傷口。
    卻聽閬清低聲喝止道：“站住！扶將軍什麼意思，男女之妨也忘了麼？閬清雖是青樓女子，卻也不容如此賤看，若你再近半步，我定不與你善罷甘休。”她言之鑿鑿，扶澈竟真不敢上前半步。外間都傳閬清能在開封府白手起家創下如此家業，背後之人非富即貴，更有甚者，傳說她背後靠山是當今聖上種種。縱然是平日裏在這裏花天酒地的達官顯貴，隻怕也與她關係匪淺。總之，若不是萬不得已，決不能輕易得罪。
    “末將也是為捉拿凶徒，一時心急，還請清姑娘見諒。”
    “那就不送了。”閬清咬牙道。
    “還不快走。”竹小荷催促道，對於這群凶神惡煞的官兵，她早懷了一肚子的怨氣。
    扶澈有些不肯死心地打量了一下屋子，無什發現後終於道：“末將告辭，姑娘好生歇著吧。”他抱了抱拳，大手一揮，眾兵勇依令下樓去了。
    三樓東廂房內，書魁顏淨徵大丫頭染塵的伺候下整理著發髻，
    丫頭枯榮走了進來，雙手奉茶道：“姑娘，請喝茶。”
    “怎麼樣了？”顏淨徵一手接過茶杯，一手輕揉太陽穴，頭也不抬地問道。
    “沒事了，清娘還真厲害，幾句話便打發了那些當兵的。但好像自己被刺客傷了，傷情輕重還要等曹大夫來看了再說。”枯榮不無欣賞道。
    “要我說，曹大夫對清娘還真是用情至深，這麼多年了，總是隨叫隨到，連家中的妻子都棄之不顧。”染塵評論道。
    “這也沒什麼值得說道的。人家總歸有名有份，閬清這算什麼，說句不中聽的，不過是破壞家庭的狐狸精。她三天兩頭的病著，多少是她做出來的。”
    “姑娘這話也未免太不留情麵了。其中的曲折還不清楚，何必——”
    “枯榮，我知道你是閬清的人，承她的恩典，但你現在是我的人，說話該有些分寸。”
    “是。奴婢錯了。”
    “下去吧。”
    “是。”
    不多會兒，曹醇亦便趕了過來。竹小荷忙將他引入閬清房內，將損壞的房門勉強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