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沉默讓書房顯得有些壓抑，翠蜉蝣慢慢斂去笑意。
    “說的什麼？”
    “沒什麼。”重昀快速答道，並將紙條揉成一團，彈進一旁的炭火盆裏。
    翠蜉蝣皺眉：“你又瞞我什麼？”
    “什麼叫又？”重昀心虛地走到鳥架旁，給那隻瑟瑟發抖的鴞理順被凍著的羽毛。
    翠蜉蝣衝到重昀麵前，雲母色的眼睛死死盯著他，一言不發。
    重昀歎息。
    “薛依虹要吾去邊關。”
    翠蜉蝣依舊挑著眉毛。
    重昀認真道：“實話。”
    翠蜉蝣還是不太信任。
    重昀好氣又好笑：“真的，吾不騙你。”他伸手把翠蜉蝣鬢角的發別到耳後，“但吾不想去。”
    翠蜉蝣態度終於鬆動。
    “不想去就不要去，留下陪我。”某些親王閉上眼睛，十分不負責任道。
    “好。”重昀毫不猶豫。
    他轉身去看來送信的鴞，見大鳥正蓬鬆著羽毛似乎準備睡覺。重昀猶豫著是把它留在這裏還是送去別處，翠蜉蝣頂著雪鴞又飄到他麵前。
    因為心虛，重昀被駭得一驚。不過好在他沒丟臉地喊出來。
    “怎麼？”他哽著嗓子問。
    翠蜉蝣慢慢睜開眼睛又慢慢閉上：“傳來的字條呢？”
    重昀老實道：“燒了。”
    翠蜉蝣狠狠捶他：“你怎麼敢？！”
    重昀默默抓住他的手，把他的拳頭包裹在掌心。
    “吾就是敢。”
    “……你！啊啊啊！”翠蜉蝣隻覺腦仁疼。他憤怒地哼哼兩聲，跺著腳走到書桌後坐下。
    重昀老老實實跟在他身邊。
    翠蜉蝣別著頭不理他。重昀伸手推推，翠蜉蝣把頭別到另一邊；再推推，翠蜉蝣又把頭別回來。
    重昀好笑：“撥浪鼓？”
    翠蜉蝣麵無表情朝他睜開眼睛。
    重昀無奈，“吾錯了。吾不想去，但必須去。”
    翠蜉蝣別過臉：“字條上說的什麼。”
    “他們有人質，要吾去。”
    “……你姐姐？”
    “……”
    重昀默默把臉轉向已經睡著的“信鴞”。
    翠蜉蝣當即在心裏把薛依虹罵上千遍，表麵上依舊波瀾不驚，“既然如此，你必定要去。”
    “吾不放心你。”言下之意既還是要離開。
    翠蜉蝣覺得心揪，也隻能強迫自己鎮定，“有何好擔心的？把禦霏天叫來幫我即可。”
    “……如此也好。”重昀並未過分掙紮。
    翠蜉蝣感覺有些受傷，沒說話。
    …………
    翌日，重昀已然不在王城。
    “有些人啊被拋棄，被呀被拋棄～”禦霏天坐在房梁上哼曲子，“哎呀！”然後他被一隻毛筆砸下來。
    翠蜉蝣皮笑肉不笑地轉動手裏的狼毫，“再來就不是筆了。”
    禦霏天忙爬起來衝到書桌旁，把翠蜉蝣手裏的毛筆奪過來。
    “說吧。”
    他裝得一本正經。
    翠蜉蝣對他笑，禦霏天隻覺後背發冷。
    “說真的，一個夏天你都等過了，何必又在乎這幾天？”記完翠蜉蝣所說，並將之裝入信筒送出去，禦霏天無奈道。
    翠蜉蝣挑眉：“你家商羽是不是要你等他。”
    “是啊。”禦霏天苦著臉。
    翠蜉蝣涼絲絲道：“若你等到了，也與他在一起了，這時有人讓他離開，你還願不願意接著等。”
    “當然不！”禦霏天瞪大眼睛，“這太折磨人了！”
    翠蜉蝣笑而不語。
    禦霏天一愣，繼而幹笑。
    確實，好不容易得到了又要再失去一次，就算隻是暫時的，那也非常折磨人。
    彼時，月笙東北官道。
    重昀再次開始悲涼地打噴嚏。
    同行的商羽正打算取笑之，沒想到自己也連著幾個噴嚏打得驚天動地。
    鳯十三瞪著重昀，一臉嫌棄。
    “自己風寒沒好就算了，還傳染給別人。”
    重昀揉鼻子：“又不是吾想。”
    商羽拍拍他肩膀，示意無妨。
    對此，鳯十三大翻白眼。
    三人寅時於王城外彙合，幾個時辰趕路下來，如今已出月都百裏。
    商羽本在犬戎，邊關開戰後來給薛依虹送信，後又隨鳯十三一同來接重昀。
    三人一路無話，隻顧趕路，加上走的又是近道，兩天後便抵達雪峰關。
    來接人的是禦宇。
    看見商羽時他隻是略微點下頭，未有太大反應。反倒是商羽有些尷尬，畢竟禦霏天曾經向人……呃，幹過蠢事。
    同時，四處看看發現隻有三人，禦宇皺起眉頭看重昀：“四師兄呢？”
    後者麵沉如水，“在月笙。”
    禦宇眉頭舒緩：“你果然沒讓他來。”
    重昀扭頭不語，鳯十三拍了他一把，眼中促狹。
    所幸禦宇沒再說什麼，他又看了眼三人，隨即徑自入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