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昀突覺白雲蒼狗物是人非，一次背叛、一次出逃，轉眼間，竟什麼都變了。
    “當年不知誰說，他之劫數永不會找上門。”重昀感慨。
    大師兄搖頭苦笑：“可惜那時劫數已然臨身，我卻渾然不知，傷了那人的心。那人現在似乎滿地找人成親，見到名字裏帶‘羽’字音的，都要上去糾纏一番。”
    “誰讓你叫‘商羽’。”
    商羽無奈：“我又不似你，有個親人有個名字。我的命是師尊給的，名字自然由她來取。”
    重昀突然眯起眼睛：“你叛離影門，是為那個人？”
    半晌躑躅，商羽點頭。
    重昀恍然，敢情影門是毀在重情之人手裏。
    “劫數啊劫數。”最後商羽搖頭晃腦這麼歎道。
    …………
    “劫數啊劫數。”薛依虹搖頭晃腦陰陽怪氣道。
    翠蜉蝣想抽他，“你連夜從月笙趕回，就是為了在我麵前說這個？”
    “要不我們來說月王？”薛依虹腆著臉湊過來。
    翠蜉蝣反手抽他一耳光！
    可惜被對方堪堪避過。
    “四師弟真絕情。”薛依虹裝模作樣，可憐兮兮捧著臉，之後後腦勺便挨了身後越君一巴掌。
    翠蜉蝣聽見響聲，立刻對這位薛依虹的“貼身隨從兼牢頭”產生了相當的好感。可惜他戴著麵具，越君看不見他臉上的讚同。
    事實上，越君並不知薛依虹為何要將他帶到這兒來。隻是看著眼前這個戴麵具的年輕人，他感到莫名安心。
    抽風犯二也就一陣功夫，薛依虹鬧夠了，便咳兩聲，表示下麵他要幹正事。
    翠蜉蝣一點兒都不想搭理他，可當他從袖兜裏掏出一個小紙包後，翠蜉蝣藏在麵具後的雙眼不由睜大。
    “靈藥？！”
    “真聰明。”薛依虹把種子遞過去，“此乃你師兄我費盡唇舌討來的，隻有那麼一點，種出來種不出來全看你了。”
    薛依虹說得輕鬆，可站他身後的越君看得明白，這人緊張得雙手直抖。
    翠蜉蝣沒在意他的異樣，他慢慢打開紙包，手指捏起幾粒種子放到麵具氣孔下，一麵搓揉一麵嗅。
    “老種子了……嗯？”聞出種子味道異樣，翠蜉蝣慢慢皺眉，又揪出幾顆種子來聞。
    隔著麵具，薛依虹也不知他眉頭皺得有多深，隻是看翠蜉蝣那動作，似乎種子有問題。
    “怎樣，可是有何不妥？”薛依虹半個身子都探出去。越君伸手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別太緊張，自己卻也死死盯著那戴麵具的年輕人。
    半晌，翠蜉蝣把種子放回紙包裏，往後靠著椅背，有些頹然。
    “薛依虹，你還真說準了。”他恨恨道，“劫數，女綰的劫數。”
    “種子，有問題？”越君澀著口音搶先發問。
    訝異於這人漢話說得奇怪的同時，翠蜉蝣搖頭：“種子沒問題。隻是這些都是雄株，開得出花，卻結不出果。要救人，花隻是引子，果才是藥。”
    “你怎知道，靈藥，分雌雄株？”越君瞪大眼睛。在月笙，靈藥不是皇家獨有，但知道雌雄植株之密的，卻隻有皇族。
    “關鍵不在我從何得知，關鍵在這藥有等於沒有！”翠蜉蝣猛然坐直身子，幾乎是在咆哮了，“若是雌株，我還能想辦法讓它結果，可這是雄株！沒有母體，幹什麼都是白費心機！除非有辦法能讓雄株長出花房，可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翠蜉蝣每說一句拍一下手邊茶幾，連帶薛依虹手邊的茶杯也蹦蹦跳。
    翠蜉蝣站起來，抱著胳膊左右轉。
    薛依虹幾時見他發那麼大火氣，一時想不出該作何安慰。顯然越君也被翠蜉蝣突如其來的憤怒嚇到了，因為之前他總是安安靜靜，還以為他沒脾氣。
    轉了幾圈，翠蜉蝣突然停下，他猛然轉頭麵向薛依虹。
    後者被驚出一身冷汗。
    “四……四師弟？”
    “你們回去吧。”翠蜉蝣冷冰冰下逐客令。
    薛依虹微怔，翠蜉蝣已然拂袖離開。
    越君怔怔望著那綠色背影，好半晌才回神，伸手推了已然呆愣的薛依虹一把。
    “他走了。”越君用月笙話道。
    薛依虹默然。越君打算再推他，卻見此人忽然坐直身子，左手一番掐算，右手在大腿上不斷比劃。
    “哎！”最終，薛依虹猛一拍大腿，帶著點不甘，又滿含憤懣，可往後便是深深的悔恨，“時也命也！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枉我們一番苦心，全他媽是白費！這就是命！命啊！我他媽也錯了，我不該來此，不該來此……娘的，劫數！劫數！”
    他捶胸頓足好一番，最後形容灰白，站起來就往外走。
    越君看他一副失心瘋的樣子，也沒多說，轉身跟上。
    兩人前後離開，卻不知正廳屏風後，翠蜉蝣靠著屏風。麵具已被他取下，捏在手中似乎要掐出血來；他眼睛大睜著，臉色發白，卻也帶著決絕。
    薛依虹說的沒錯，這是劫數，所有人的劫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