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地宮迂回昏暗。道旁隻有幾盞長明燈，先前聞到香氣中的一部分，便是從長明燈的火星下飄出。
    光線昏惑，道路看得見一段看不見一段的。有些路段有風，拐個彎又立馬沉悶得跟什麼似的。空氣中除了長明燈的香氣，沉香木的香氣，還有便是屍骸的死氣。
    牆邊、柱旁，能靠人的地方，總倚著那麼三兩具枯骨腐屍。時間尚短的衣服還在，有些時間長的就隻剩骨頭，骨架上還落滿了灰。看著滿目心驚，也令人恐懼。
    但翠蜉蝣看不見。
    盲人的世界總是黑暗的。一旦習慣，就沒什麼好讓他畏懼。
    死氣和香氣雜糅對翠蜉蝣來說無甚特別。當初在蟲穀，每到花季，暗窟裏便會開滿那種拿到陽光下便會迅速枯萎的花，花香混著毒氣、腥氣、動物的屎尿氣息，暗窟再透風也來不及散那味，一旦進去，混在一起的氣味就像一隻重拳，擊得人胸悶心梗。
    皇陵裏的味道和那時的暗窟比起來，無非小巫見大巫。
    翠蜉蝣開始回憶先前越烽火草草畫在他手上的地圖。
    先直走到底，之後左轉三次，再右轉三次，最後到的耳室便是母妃陵寢。
    路線既已確定，翠蜉蝣也不遲疑，循著微弱風聲和氣味，往前行去。
    皇陵一如越烽火所說，進去十分容易。一路上，翠蜉蝣不慎碰到兩個機關按鈕，他能聽見牆中傳來機械轉鈕的聲音，卻沒有任何機關發動。也許等他從母妃陵寢出來，這地方就凶險了。
    不過，遲疑憂慮也是之後的事。眼下翠蜉蝣隻管一路直行。
    因為目不能視，所以他並未被沿途幻境掩體影響，聞到了些焦糊味和腐爛的味道，但他也不在意，隻管前進。如此一來，翠蜉蝣的前進效率便快了很多，
    一路他記得下了兩次樓梯。一次十分寒冷，道旁總有些嘶嘶聲，應當是蛇一類的東西。不過翠蜉蝣掏出木哨吹了兩下，守在路邊的蛇蠍便自行退開了。另一次似乎是因為快接近墓穴，機關消息頻繁而毒辣。翠蜉蝣不知觸發點在哪裏，不小心碰到兩個，當下毒砂自牆中飛出。若不是他迅速放出自帶毒霧以毒攻毒，估計眼下墓道裏又多一具屍體。另外的機關無外乎毒箭和回旋刀，羽箭三十聯發，幾百支箭生生形成一道屏障，擋出墓道。翠蜉蝣攀附在墓道頂端，弧形洞頂給了他蜷縮的空間，不過因為動作慢上一步，鬢角的發絲讓箭刃削沒了。回旋刀數量不如毒箭，但前進過程還是有點艱澀，不過終究那些回旋刀，還是被翠蜉蝣用燕形鏢打下來。
    機關鏟除，再往前他便小心得多。這次是他運氣好，沒觸發洞頂的機關，而羽箭和回旋刀也沒接連帶動其他機關運作，否則別說抵達母妃陵寢，就連能不能走到墓穴都是問題。
    所幸之後沒再遇到其他機關。翠蜉蝣一路前行，很快便被一座石壁擋住去路。
    石壁中空，顯然後麵就是墓穴。壁上鑿刻的都是月笙文字，翠蜉蝣能說月笙話但不懂月笙文字，因而這些鬼畫符對他來說就是天書。
    當下，打開石壁才是關鍵。翠蜉蝣隻是大概摸一遍那些文字的紋理，之後便專心在牆上尋找機關。
    最後，他在石壁旁應該算門框的地方，找到一個可以轉動的小圓盤。
    他揪著圓盤左右轉動。隨著他將圓盤扭到一定角度，石壁便中傳來什麼東西打開的聲音，可當他他轉到其他地方，那些打開的東西又慢慢卡回去。
    這玩意怎麼轉還是有講究的。
    翠蜉蝣眯起眼深吸一口氣，他貼著石壁蹲下，耳朵緊貼石壁，右手捏著圓盤，開始輕輕轉動。
    北起，東偏南，西南，東北，西北，東，南偏東，北偏東，北終。
    壁內卡子全數打開。翠蜉蝣兩指捏著轉鈕往下一按，石壁震動，伴著轟隆隆的聲音，石壁慢慢升起。機關複位帶起的灰塵，落了翠蜉蝣一身。
    石壁升起一瞬，墓穴內，一片金碧輝煌。
    翠蜉蝣聞著撲麵而來的各種氣味，突然覺得，那個犬戎匠人嫉妒月笙財帛，也不是全無道理。
    先前外殿空曠，抬棺人屍橫遍野的，翠蜉蝣沒去細琢磨外殿有多少財物。然而內殿墓穴陪葬品之多，由不得他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