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穀也有夜明珠，翠蜉蝣自然知道上好的夜明珠會有股淡淡香氣。現下石壁之後，淡香堆疊變得濃厚，就算圍著先前越烽火給他係著的布巾，翠蜉蝣也被熏得有點頭暈。香氣散去後，便是青銅器渾厚純實的鏽味。也許牆上掛著珊瑚、硨磲之類的海中珍寶，因為空氣中淡到幾乎不可聞的海鹽腥味沒被翠蜉蝣漏過。味道很多，翠蜉蝣一下分不清明。
    待各種氣味散去，翠蜉蝣微微揚起頭，輕輕換氣，隨即踏入內殿墓穴。
    左右兩邊牆壁內，機關移動聲不絕於耳，仿佛下一步他走錯，牆壁就會打開把他吃進去。
    不過，多年來在敖千機和薛依虹那兒討來的機關術數也不是白學的，輔以因眼瞎而作為彌補的優異聽力，翠蜉蝣很快摸清牆內機關的觸發大致在哪，小心翼翼繞著走。
    內殿長不比前殿，很快翠蜉蝣便走到頭。
    聽見左側傳來嗚嗚風聲，翠蜉蝣欣喜地眯上眼，轉身往左走。
    左麵地道算是支路。之前幹路筆直寬敞，牆上各類味道摻雜。支路窄小，而且沒那麼多裝飾。翠蜉蝣隻能聞到夜明珠的味道，但可以聽見細微水聲，並且越往前走越潮濕。
    而轉過第二個轉角，翠蜉蝣登時明白水聲和潮濕感是哪來的了。
    第二個轉角後，流水順著洞頂沿石壁兩側淌下來，不長的一段路被水流覆蓋，形成一條小塘。
    翠蜉蝣蹲下，摸索到水麵，隨後沿著水岸往下摸。框出小塘的這段路是被人刻意鑿成這樣，水岸平整，水下石壁還有花紋。而且聽水聲，這水很沉。
    他看不見。在夜明珠照耀下，流水清澈。水底鋪著金磚，金磚上還放著不少金箱子，裏頭全是女人用的東西。金銀篦子、項鏈耳墜、朱釵手鐲，還有不少寶石做的脂粉匣。不知哪裏遊進來的草魚在珠寶中穿梭，翠蜉蝣手指觸到水麵，黑色的魚尾巴一甩躲得無影無蹤。
    知曉水中有活物，卻吃不準那是什麼。翠蜉蝣眯起眼，從懷裏掏出一根銀鏈子浸入水中，沿著水岸慢慢移動，不一會，銀鏈子撞上個大東西。
    那是一塊墊腳石，石麵距離水麵不到一寸。石頭前方還有好幾塊同樣的墊腳石，一直延伸到水塘對岸。應當是用來供抬棺人扶棺進入。
    反複確認這石頭沒什麼異常，翠蜉蝣這才起身，借著石頭飛身略過水麵。
    之後四個拐角都沒什麼古怪。翠蜉蝣一路疾奔，直到嗅到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他慢慢停下。
    那是靈藥才有的味道。
    深吸兩口氣，翠蜉蝣循著那股味道往前走。
    穿過掛了鵝卵石珠簾的石拱門，香味依舊淡淡。但翠蜉蝣知道，他到地方了。
    墓室穹頂很高，四壁高處畫著遊魚百花，還有些青鳥；矮點的地方掛著弓弩，和戰袍。弓弩後的牆上描繪的是一個女子，彎弓搭箭疆場殺敵的畫麵。
    墓室中心是口石棺。石棺上的刻紋和牆上愛處的差不多，刻的是一個女子的一生，隻不過刻得更加詳細。事情怪異在於，館外無槨，石棺孤零零裸露在外，昭示出墓中女子在月笙地位，並不如她長眠的墓室所在那麼高。
    翠蜉蝣摸索著撫到石棺，指尖滑過棺外刻紋，他不由冷笑。他母妃是月王自中原騙來的，外族女子死後能進皇陵，也算老月王有點良心，不枉母妃為他守在月笙。
    平複心潮，斂去多餘心緒。翠蜉蝣冷下臉，掌心抵住棺蓋，眉頭微皺，棺蓋被推到一邊。
    沒有鋪天蓋地的腐臭味。
    棺中女子容貌鮮活，紅唇粉肌，嘴角含笑，像是睡著了一般。女人眉眼與翠蜉蝣九成相似，實是母子，看上去卻更像姐弟。
    “母妃，皇兒來看你了。”翠蜉蝣彎著嘴角笑，一手攀在石棺外緣，一手探進棺中，指尖輕輕掃過棺內女子的眉眼。
    “母妃，皇兒要救一個人，興許日後還能救到皇兒自己。皇兒想向母妃討一樣東西，母妃切莫責怪。”翠蜉蝣一麵低聲細語，好像真的在和他母妃打商量，一麵探手順著棺材內壁摸進去。
    左麵都是些珠寶首飾，金銀財帛，沒有他要的。翠蜉蝣皺著眉，轉到右麵繼續摸找，果然，在他母妃手邊，翠蜉蝣摸到一隻八個角磨得圓滑的方盒子。
    一個小小扁扁的脂粉盒。
    翠蜉蝣仔細摸著手裏的脂粉盒，臉上慢慢有了笑容。
    就是這個！
    當年母妃發現月笙寶藏和靈藥的秘密，她便將一切都刻在這隻脂粉盒上！
    翠蜉蝣滿心歡喜收好胭脂盒，撩衣擺跪下，對著棺材行了一個大禮，隨後闔上棺蓋，轉身離開墓室。
    然而就在他跨出墓室那一瞬，牆內機關立時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