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經追到這裏？！”聽完事情來龍去脈，清蟲先是驚叫，繼而抓著籃子來回跺腳轉圈，竹籃把手被小孩擰成麻花，“麻煩了，這下麻煩了。他們行事向來連坐，若讓他們得知莊主與叔叔的關係，莊主就麻煩了！”
    見小孩急得直跺腳，重昀亦是愧疚，“抱歉，是吾拖累你們。”
    “與你無關，”清蟲煩躁地揮揮手，“你身負重傷，我們自然要救你的。畢竟你為此事，不惜與師門反目成仇。”
    “誰讓他們欺人太甚，敢以吾之家人作為要挾，他們要為此付出代價。”重昀安撫一般揉揉清蟲的頭，眼中卻閃過一絲冷意，“此莊自有吾守，敢來，吾便讓他們有去無回。”
    “可……可你不是要走？”清蟲有些茫然。
    重昀好笑地捏捏他的臉：“不許吾回來？”
    清蟲慢慢睜大眼睛，隨即小孩露出一個真的是七八歲幼童該有的笑容。
    重昀揉揉他的頭，勾起嘴角想扯出個笑，可惜失敗了。“走吧，你不是要把這些藥搗碎了喂蛇？”他隻得頹然地彎彎眼睛。
    彼時，鳳欒國內，山中湖，湖底樓閣。
    “接上頭了？”藍衣女人伏案奮筆，頭也不抬道。書桌上堆滿大大小小不少紙張，還有一些飛鴿傳書用的竹筒。
    探子單膝跪在書桌前，沒敢抬頭，“是，重先生已經與小王子接頭。”
    “好極。”女人翻開一頁紙，“邊關如何？”
    “稟黎戎少司命，邊關犬戎騷動不已，似是氣數未盡。”
    “嗯，那天漠那邊怎麼說。”
    “天漠王說出兵可以，但要求見小王子。”
    “嗯？”黎戎抬起頭，放下手中紙筆，“不是才告訴她，她兒子在鳳欒很好嗎？”
    探子麵色尷尬，“天漠王的意思是，不太信任大司命……”
    黎戎冷哼一聲，“活該那貨招人記恨。”
    “黎戎少司命……”探子很無奈。
    黎戎揮揮手，不耐煩道：“過幾天派人去蟲穀，問問小王子願不願回天漠，不願就寫封家書按個手印，讓天漠王自己過來要兒子。”
    “黎戎少司命！”探子大驚，卻被黎戎揮手示意噤聲。
    背靠椅背，黎戎煩躁地揉揉眉心：“這樣，派兩撥人，一撥去蟲穀找小王子，一撥去天漠，穩住天漠王。”
    “是。”
    “薛依虹那邊呢？”
    “大司命在與月笙王談判。”
    “談判？！”黎戎聲音又拔高一度，“都這種時候了他還有閑心跟人胡扯閑聊？！！”
    “稟黎戎少司命，此次非是大司命主動要談，”探子忙為上司洗刷冤屈，“月王說，出兵可以，借藥也可以，但他有要求。”
    “他要什麼？”黎戎彎彎眼睛，冷笑道，“幾座城池我們還是給得起的，就看他收不收得下。”
    “不，”探子咽了口唾沫，艱難道，“月王說，要我們幫他找到弟弟……”
    “……”黎戎傻眼。
    她僵在椅子上，好半天才回過神，無力地用手撐著額頭。
    “那……確實要談談。”
    “是啊，”探子心有餘悸附和，“大司命說，‘雖然借兵很重要，女綰的命也很重要，但以人換命的事我更不願幹，才不要為這種事就把四師弟搭出去’，而且千蟲公子未必會同意……”
    “何止未必，”黎戎煩躁地揉眉心，“這事鐵定沒戲。就算皇帝樂意，我天鑒司、鳯十三的棲鳳樓、敖千機的千機殿、禦宇的翊侯府，還有那個土豪武林龍首禦霏天，都不會讓千蟲山莊攪和進來。”
    “哈哈，因為大人們都疼弟弟。”探子幹巴巴道。
    黎戎長歎一聲，正欲再問，卻聽梆聲五響。
    “巳時了。”黎戎突然仰起頭，雙目無神看著石頭鑿出的天花板，半晌，她站起來，“甲一。”
    “在。”探子道。
    “去寒潭。”
    甲一抬頭欲說什麼，最後還是低下頭：“是。”
    其實甲一想說，該放手時便放手吧，這麼拖著也拖不出幾仗遠去。可看著黎戎少司命總是這麼滿懷希望，總是這麼期待奇跡發生，有些話，別說他們做手下的，就是當兄弟的，也說不出口。
    去寒潭的路上，遇見不少小吏和探子，眾人神色與甲一神色相若，卻沒人敢多說。
    天鑒司裏的人都知道，天鑒司的兩位少司命是姐弟倆。幾個月前，作為弟弟的女綰少司命，被秘密送入天鑒司碧晶圓樓底的寒潭。而碧晶圓樓下的寒潭，當初建來便是為了給一些重要證人保存屍身之用。
    也就是大司命和少司命，兩個重視血親之人才巴巴地相信，月笙靈藥會從閻王手裏把一個死人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