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西北苦寒之地，仍無半絲春意，一切還在蕭瑟之中。
    宋知州請朱由貴過府看戲，說是有個戲班子，唱旦角的男伶非常水靈，這引起了朱由貴的聯想，莫非在這世上，還有人賽得過司馬小昭，倒要去看看是何許人也。
    過府沒幾時，戲就開演了，今日是演湯顯祖的《牡丹亭》，隨著鑼聲陣陣，一個輕巧美麗的女子出場，從扮相上，確實看不出男兒身，他飾演杜麗娘，一顰一笑，顧盼生輝，再加上唱腔優美，宛如空中雲雀，聽得朱由貴有些如癡如醉，那如風擺蓮花一般的步伐，更是輕盈無比。宋大人坐在一旁陪著笑，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雖說，王公貴族之間，狎男妓也不算什麼新聞，但吳州畢竟屬天高皇帝遠的閉塞之地，民風淳樸，男風之好，並不盛行。看著王爺如此喜歡，宋大人便順水推舟，說到：“王爺覺得可好？”
    “不錯，不錯，確實難辨雌雄，這唱段兒和身段兒，都很地道，有名角之風。”
    “既然王爺如此喜歡，要不要收到府裏，專門為王爺唱曲呢？”
    “那就不必了，你知道的，王妃喜歡安靜，若我每日裏都唱曲解悶，估計又該生出許多事端了。”
    “原來，王爺如此體貼王妃。”
    “這倒不是，隻是新婚不久，互敬互愛嘛！”
    “要不，讓這唱戲的角兒過來給王爺敬幾杯酒吧？”
    “這倒可以，順便讓本王也細細瞧瞧，人間絕色還真不少。”
    “那好的。”
    於是，宋大人命人把剛才唱女伶的戲子，叫上前來，隻見他走起路來，也嫋嫋婷婷，別有一番風姿。
    “小的，給王爺和宋大人磕頭”說著便跪在地上磕頭，語帶春風
    “快起來吧，過來給王爺敬一杯酒”宋大人說
    那人從桌上端起一杯酒，便走向朱由貴。
    “王爺，請飲酒！”
    朱由貴接過酒杯，仔細地端詳眼前這個男人，眉目間，有一股陰柔之氣，但眼神流於世俗，雖然也稱算得上花容月貌，卻不及司馬小玉的高雅純潔，想必這樣的人，早已經過太多的人事，變得世俗圓滑，又懂得逢迎諂媚。
    “你怎麼稱呼啊？”朱由貴問
    “在下藝名為九齡童。”
    “因何得名？
    “隻因九歲開始登台唱戲，師傅就給起了這個名字。”
    “不錯，難怪技藝高超，功底果然很深啊!”
    “王爺，要不要單獨讓他作陪呢？”宋大人看出了王爺有些男風之好，故意這麼說。
    “那倒不必了，都是辛苦之人，賞他們幾兩銀子，下去歇息吧!”
    “也好，改日讓戲班子到王爺府上去唱幾天堂會，到時再慢慢交情。”
    “也是，今日有些困乏了，本王要回府，改日再來聽戲吧！”
    “王爺且慢，我正有一事向您請教。”
    “你有何事？”
    “聽說王爺，過了三月，就要另選新妃，不知可有合適人選？”
    “現在尚未開始，還沒有什麼心儀之人。”
    “王爺覺得陳總兵家的二千金如何，聽說生得容貌不凡，又擅長女紅。”
    “為何提到陳總兵呢？”
    “王爺身處吳州，就要維護一州之安危，若王爺與陳總兵結下姻親關係，那吳州之地，定能確保安全，出於這樣的考慮，還請王爺三思。”
    “隻不過是一個側妃，會不會委屈了陳總兵呢？”
    “能攀上皇親國戚，想必陳總兵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其實，朱由貴心裏很清楚，這一定是陳總兵在背後出的主意，請宋大人來當說客罷了，當下並沒有把話說死，隻說到了選秀時節再議吧。
    回府的途中，路過萬春樓，朱由貴想起了與玉玲瓏當日之約，便命人前去通報，然後徑直走進了萬春樓。
    萬春樓，果然是一派溫柔鄉的模樣，輕紗曼舞，香氣襲人，處處嫣紅柳綠，即使是在西北邊塞，這裏的裝潢布置也自然與別處不同。老鴇見到王爺駕臨，立即迎了上來，她曾在宋知州的府上見過朱由貴一麵。
    “哎喲，是王爺啊，您今日怎麼有空到我們這寒舍呢？難怪今天一大早，門外的喜鵲叫個不停，原來是有貴客要登門啊！”
    “好說，好說，我今日特地前來見見玲瓏姑娘。”
    “快請王爺到我們這裏最好的房間裏坐吧。”
    從前，在京城的時候，朱由貴經常跟一班朋友同去煙花之所，不過都是那種相對高雅之地，一般的市井小民，是不可以擅入的。吳州畢竟是彈丸之地，一個萬春樓裏彙集了各色人等，有富商大戶，也有市井小民，三教九流，倒也熱鬧。
    來到吳州已經快一年時間，朱由貴早已適應了這裏的生活方式，並不挑剔。他跟著老鴇上了二樓，來到一處幽靜的處所，想必就是萬春樓裏最上好的房間。裏麵的陳設，確實有些不同，水紅色的床幔，桃木的桌椅，還有精致的瓷杯。不一會兒，好酒好菜已經擺上桌，老鴇叫了幾個姑娘過來坐陪，朱由貴打量了一下，這些女人隻有中等之色，跟玉玲瓏一比，簡直都相形無色。
    於是說到：“怎麼不見玉玲瓏呢？”
    “姑娘今日身子不大好，不方便見客。”
    “本王來了，也不行嗎？”
    “王爺請恕罪，我這就去說說。”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才見玉玲瓏姍姍來遲，見她氣色稍差，臉色蒼白，大概真的有病在身。玉玲瓏見到朱由貴，便要行禮，被他拉住。朱由貴握住玉玲瓏的手，愛惜地說：“果真有病的話，不見也罷，何必要勉強自己？”
    “王爺不知，自那日遇到匪徒以後，心驚數日，終落下病來。這幾日，天氣轉暖，身子才覺輕快不少，不知王爺駕臨，有些怠慢了。”
    “原來如此，是我不請自來，打擾了你養病，應該請你見諒才是。”
    “哪裏，哪裏，王爺言重了。”
    朱由貴但見，玉玲瓏尚在病中，一副梨花帶雨之姿，更是惹人憐愛。閑話了幾句，便告辭回府。
    夜間，朱由貴懷抱著司馬小昭，心裏卻惦記著玉玲瓏，不知為何，就是放不下。司馬小昭已經熟睡，一副憨態，甚是可愛，朱由貴在他臉上親了幾下。這感覺似乎就是期盼已久的幸福，既然如此幸福，為何還要貪心地想占有更多的人呢？
    轉眼之間，已經到了三月末，選妃活動正式開始，符合條件的秀女有上百人，先是初選，然後進入複選，最後留下12名女子，以供王爺親自挑選。
    那日，朱由貴坐在前堂之上，秀女們分站兩排，司馬小昭也坐在一旁，不知為何，朱由貴看到這些進入複選的女子，原本個個貌美如花，但跟身旁的司馬小昭一比，又稍顯遜色，唯一能相提並論的，也隻能是萬春樓的玉玲瓏了，想到這裏，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怎麼呢？王爺有何不滿？”司馬小昭問到
    “這些佳人，在本王的眼裏，似乎並無十分之姿，倒是你，比她們強上百倍。”
    “王爺哪裏的話，你是情人眼裏出西施，這些人之中，必有符合王爺心意之人，依我看劉員外家的玉蘭姑娘，就很漂亮，王爺應該會喜歡。”
    說著，司馬小昭指著後排一位身材相對高挑一點的女子給朱由貴看，朱由貴看了一眼，確實也不錯，隻是有些過於小家碧玉。其實，在選妃的過程中，司馬小昭出於私心，暗地裏把兩個絕色的佳人以家室不清，或者不通詩書為由排除在外，難怪入選的秀女普遍來說，質量不高，這是有原因的。不管王妃是男人，還是女人，終究會有一點私心，這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王爺都不稱心的話，那不如選陳總兵之女吧，宋大人已經托人來說情了”司馬小昭說
    “你看著辦吧，反正這次選妃隻是為了開枝散葉，不必太過強求，陳總兵之女，也算是容貌俏麗之人，沒有不可之處”
    “既然王爺如此說，就這麼定了。”
    一個月以後，王府派人去總兵府，將陳總兵之女迎娶進門，那日府內又是一通熱鬧，朱由貴接受眾人的道賀，臉上紅光滿麵，心裏美滋滋的。隻有司馬小昭一個人的心裏不是滋味，他已經習慣了天天晚上與王爺同眠共枕，一想到其他女人來搶奪自己的心上人，心裏就恨恨的，但事到如今，也沒有其他的辦法，隻好聽天由命。
    新妃入府，一切安好。洞房之夜，司馬小昭怎麼也睡不著，眼前總出現朱由貴和新妃的畫麵，隻見那兩個人翻雲覆雨，甚是親熱，隻有他一個人冷冷清清地立在一邊，想到這裏，眼淚不禁流了出來。原來，在他的內心世界裏，並不願意與人分享朱由貴的愛，隻是等他明白的時候，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
    第二日一直到晌午，也不見朱由貴起床，司馬小昭早早洗漱完畢，等著與新人一同共進早餐。可是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想必王爺昨夜一番勞作，耗費了太多體力，此時此刻正在呼呼大睡吧。
    其實，事實並不是這樣的，直到第三日的晚上，朱由貴才抽得閑空，把那晚的事情給司馬小昭說明了一番，惹得他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王爺還會有這等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