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袖中拿出半塊龍佩，那是他與阮夏人生相交的起點。
    繞來繞去，這半塊玉佩還是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隻是晏迎息不敢去想，為什麼在死前的最後一刻，阮夏選擇將玉佩握在了手裏。
    將腰間自己的另半塊玉佩摘下，晏迎息來到瓊台琴前。
    彎腰坐下，將玉佩拚湊在一起，放進琴上的凹槽處。
    “吧嗒”一聲，原本已是中空的地方不知何時又多了兩樣東西。
    晏迎息突然覺得有些呼吸困難，稍稍平複之後，將裏麵的東西拿了出來。
    不知何時，原本已經停下的大雪又開始紛紛落下。
    “謝天謝地，君上終於肯將那女子入殮了，”信步走在雪中，太醫長舒口氣，對身邊人道，“若是君上再像前幾日那樣魂不守舍，待這雪停，端掖的軍隊一旦開拔，隻怕我胥國危矣。”
    “勝負成敗，自有天意，豈是咱們能決定的，”李沛說著，抬眼看了看天，“依我看，這雪也下不了多久了。”
    “話雖是這麼說，可……”
    還沒說完，身後便有內侍小跑上前：“公公，君上要見您。”
    “哦？”李沛一怔，隨即點頭，“想來君上還要奴才伺候，那奴才就先去了。”
    回到主帳，隻見晏迎息難得一身白衣，正背對著他，不知在想什麼。
    “君上。”李沛湊近，這才發現晏迎息手中正握著一塊已經拚湊完整的青龍紋佩。
    正當疑惑時，晏迎息轉過身來，神色疲憊：“阮夏的身後事，可安排妥當了？”
    “回君上，阮夏姑娘已經入殮，現正安放在生前所住的帳中，至於在何處安葬……”李沛抬眼看了看晏迎息。
    隻見晏迎息神色一僵，沉默一陣：“這個我自有打算，這幾日你辛苦了，帳外天寒，先坐下喝口熱茶吧。”
    說著，晏迎息指著下首的位置。
    方才落在身上的雪如今已經盡數化成水，浸濕衣服貼在身上，確實有些黏濕的寒意，於是李沛謝過晏迎息，順勢坐下，端起茶杯飲了一口，果真覺得暖和不少。
    於是忍不住又喝了幾口，直到茶杯見底。
    晏迎息看著李沛，突然開口：“李沛，你跟了我多久了？”
    李沛匆忙放下茶杯，想了想：“君上十歲起，奴才就跟在君上身邊了，算下來，怕也有十來年了。”
    “十來年，”晏迎息微微點頭，“時間過得真快。”
    正當李沛不解晏迎息為何突然提及這些時，眼前人又道：“若是胥國被滅，你有什麼打算？”
    李沛更覺得奇怪，嘴上卻說：“君上怎麼突然說這樣喪氣的話，君上英明神武，勢必能帶領將士們擊敗端掖，一統天下。”
    “擊敗端掖？”晏迎息坐下，“若是我真的擊敗端掖，你又該如何去向你的主子邀功呢？”
    李沛心中“咯噔”一下，不禁開始慌張起來，麵上卻佯裝驚嚇，屈膝一跪：“奴才愚鈍，不知君上是什麼意思，奴才的主子，不就是君上您嗎？”
    晏迎息麵無波瀾，將手中一樣東西甩給李沛：“自己看看吧。”
    落到眼前的，是一塊寫了字的衣料。
    李沛疑惑地撿起，依照晏迎息所說打開，卻在看到上麵內容時大驚失色，連連叩首：“奴才冤枉，奴才與端木中毫無關係，一切都是有人栽贓嫁禍！”
    “你的意思是，阮夏臨死之前，還要潑你一盆髒水不成？”
    “君上，那阮夏分明就是端木中派來的細作，為他盜取密雲十二州城防圖不說，還要借死挑撥君上與奴才的關係，君上明察，切莫被妖女迷惑了心智，錯怪了奴才啊！”
    “誰說阮夏為端木中盜取密雲十二州城防圖了？！”晏迎息冷哼一聲。
    李沛愣住：“君上這是……什麼意思？”
    “阮夏送給端木中的城防圖是假的，是我特意用來迷惑端木中的，而真的一直在我這裏。”端木中說著，掏出一卷羊皮紙。
    本以為勝券在握，然而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李沛如遭雷擊，下意識脫口而出：“不可能！”
    晏迎息一揚下巴：“看來你並非如你所說的那樣清白而忠誠。”
    原本的冷靜徹底崩塌，李沛一時竟不知道是該繼續為自己辯解還是搞清楚城防圖的真相。
    “元婧之死本就蹊蹺，我也清楚端木中一定在我身邊安插了一枚重要的棋子，不過若不是你急不可耐地逼死阮夏，隻怕我也不會這麼快懷疑到你的身上。”
    “你早就懷疑我了？”事到如今，李沛索性徹底撕去偽裝。
    晏迎息端起茶盅，在杯沿摩挲一陣：“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背叛我？”
    李沛笑著搖頭：“我從來就不是為你效命，何來背叛？”
    晏迎息喝了口茶：“是啊，你對端木中確實是忠心耿耿，甚至不惜殺了阮夏，好斷了他心底的最後一絲仁慈。”
    如果說方才李沛的眼神中還有戒備，此刻的他的臉上已經完全被不可思議所取代。
    即便自己的身份是阮芷清透露給晏迎息的，可端木中對阮芷清……
    分明連當事人自己都難以認清的事實，晏迎息又從何得知？！
    “怎麼，”晏迎息看出李沛的震驚，“沒想到我會知道這麼多吧？”
    “你究竟什麼時候……”
    “若說得知一切的真相，是在剛剛，可要說懷疑，從阮夏和元婧進宮就開始了。”
    李沛仔細思索一陣，有些挫敗：“我實在想不出她們是哪裏露出了破綻。”
    晏迎息認同道：“端木中將她們訓練的很好，我幾番試探她們都表現得滴水不漏，隻是有時候太過完美，也是一種問題不是麼？”說到這裏，晏迎息看向手中玉佩，“再說了，十年杳無信訊的人，卻偏偏在這樣一個微妙的時間突然出現，實在很難不讓人懷疑這其中另有目的。”
    “所以你是故意離間她們二人……”李沛恍然，“你也早已預料到元婧會被滅口，你坐視不理，是想引我出手？”
    晏迎息沒有否認：“其實我一開始懷疑的人並不是你，而是嚴思微，所以元婧在被抓的那晚，我曾命人嚴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可惜那晚他雖然進宮，卻也隻是為了替他兒子求情，並無其他異動，所以他的嫌疑就此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