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夏仔細思索，李沛在晏迎息身邊多年，對他的心思自然是比誰都通透，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阮夏自然不好再堅持，於是順水推舟：“多謝公公提點，那奴婢天亮之後再來。”
    李沛點頭示意：“姑娘好走。”
    即使心中隱隱覺得不安，阮夏也隻能帶著滿腹心事先回了珞嘉殿。
    一夜難眠，明明辰時已過，天卻還是蒙蒙一片灰暗。
    阮夏翻了個身，卻聽到原本一直安靜著的院裏突然有隱隱的說話聲傳來。
    起床推開房門，卻見三兩宮娥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議論些什麼。
    看到阮夏，眾人臉上均是難掩尷尬：“阮夏姐姐醒了？”
    “嗯，”阮夏看著她們，“你們方才在說什麼？”
    宮娥們避開阮夏的注視，麵麵相覷一陣，才猶猶豫豫道：“方、方才聽到消息，元婧公主，死了。”
    耳邊“轟”的一聲炸開，腦海中瞬間一片空白。
    “你們說什麼？”像是不敢確信，阮夏再一次問道。
    宮娥們暗暗交換了眼色，卻沒有人敢再開口。
    “不可能，不可能！”阮夏搖頭自言自語道。
    昨夜元婧分明還好好的，阮夏還告訴過她自己有辦法救她出去，怎麼不過一夜的時間，她就……
    這樣想著，阮夏抬腳便要朝外走。
    “君上駕到！”
    一眾宮娥紛紛下跪準備迎接，阮夏恍若未見，徑直越過她們。
    迎麵撞進一人懷中，阮夏下意識想要後退離開，誰知卻被對方的手臂牢牢禁錮著。
    “放開我！”阮夏低著頭，聲音沉悶。
    來人沒有鬆手，也沒有說話。
    阮夏突然加大了力氣，眼看就要掙脫，沒想到對方比她更快一步將她橫抱起來。
    阮夏徹底惱怒：“你做什麼！放我下來！”
    晏迎息充耳不聞，抱著阮夏徑直朝房中走去。
    身後傳來李沛訓斥的聲音：“還傻站著幹什麼？都各自忙去吧！”
    反腳把門關好，晏迎息將阮夏放在床榻之上。
    驟然失去禁錮，阮夏下意識一揮手朝晏迎息臉上扇去。
    本以為晏迎息會躲開，未曾想到他竟結結實實挨了這一掌。
    隨著清亮的一聲，空氣瞬間凝滯。
    掌心一陣火辣辣的灼燒，可以想象方才打在晏迎息臉上他該是怎樣的疼痛。
    阮夏翻身背對著晏迎息，隨即緊緊將自己蜷成一團。
    良久，晏迎息的聲音響起。
    “不是我。”
    阮夏依舊沉默。
    “阮阮，”晏迎息語氣稍稍變冷，“別忘了，她差點害死你。”
    晏迎息的話瞬間宛如冷水澆下，讓阮夏清醒過來。
    她已經在他麵前暴露太多情緒了。
    終於，阮夏開口：“她……什麼時候的事？”
    感覺到晏迎息的猶豫：“兩個時辰以前。”
    “死因是什麼？”
    ……
    “中毒，”晏迎息頓了頓，“已經確認過，是自殺。”
    “屍體呢？”
    “剛剛入殮。”
    ……
    “我想去看看。”
    不出意料，晏迎息拒絕：“還是不要去了，我會讓李沛厚葬她的。”
    阮夏幽幽歎息一聲：“她曾經救過我的命。”
    說完這句，終究忍不住紅了眼眶。
    元婧說過，她曾經是真的把阮夏當做朋友。
    而阮夏又何嚐不是如此？
    晏迎息的臂彎越過阮夏，從身後將她緊緊抱住：“阮夏，隻要你一直留在我身邊，我保證，以後不會再有人傷害你。”
    不知是這個懷抱太過溫暖，還是晏迎息的言辭聽上去太過情真意切，這一刻，阮夏竟然忍不住想要相信他。
    可是阮夏知道，她必須保持清醒，才能避免成為第二個元婧。
    於是她道：“能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嗎？”
    抱著她的手臂一僵，隨即收回。
    “好。”
    身後一空，腳步和開關門聲響起，阮夏能隱隱聽到晏迎息對李沛吩咐著什麼。
    晏迎息走了，可阮夏卻分明覺得更冷了。
    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響起。
    “阮夏姑娘，”李沛在外麵開口，“君上吩咐奴才給您送些吃的，那。。。。。。奴才這就進來了。”
    阮夏沒有回答。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有人先後輕手輕腳進來又退出去，之後門被重新關好。
    但是阮夏分明感覺得到，還有人留在這裏。
    是李沛。
    阮夏索性閉上眼裝作睡著，沒想到李沛還是開口道：“姑娘與元婧公主主仆一場，心中難過，自是人之常情，隻是君上不日便要禦駕親征離開慧都，姑娘若一直如此，教君上如何放心得下呢？公主已逝，可姑娘的日子還得繼續過不是嗎？”
    阮夏倏然睜開眼。
    李沛見阮夏依舊毫無反應，默默歎了口氣：“那姑娘好好休息吧，奴才告退了。”
    “李公公。”阮夏突然開口。
    李沛已到門口的腳步一滯，回過身去，卻見阮夏不知何時已經從床上坐起，目光直視李沛：“公主當真是服毒自盡的嗎？有何佐證？毒物又從何而來？”
    李沛連忙躬身道：“在冷宮服侍的幾名宮女交代，公主說冷宮有老鼠，便吩咐她們拿些毒藥來，沒想到。。。。。。”
    阮夏不由蹙眉。
    人證物證俱全，看上去確實無懈可擊。
    “嚴相何時離的宮？”
    似乎沒料到阮夏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李沛有些愣怔，隨後很快回答道，“嚴相與君上商議完畢之後已經寅時，眼看上朝時間臨近，君上體恤，便留嚴相在宮中小憩。”
    阮夏沉默須臾，最終道：“多謝公公開解，公公慢走。”
    李沛點點頭，想了想：“近來事多，姑娘還是多加小心，莫要輕舉妄動為好。”
    留下這一句，李沛便在阮夏震驚的目光中離開了珞嘉殿。
    隨著元婧的死，更多謎團亟待解開，但是晏迎息離開在即，比起查清元婧真正的死因，眼下還有一件更緊要的事。
    將密雲十二州城防圖送到端木中手上。
    元婧一死，阮夏便失去了與端掖聯絡的方式，想要完成任務，就隻能由阮夏親自出馬了。
    可思來想去，卻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關鍵性的東西。
    紋絲不動坐了整整一日後，阮夏終於恍然大悟，回身向身後看去。
    隻見晏迎息送的那把琴此刻正安靜地躺在那裏，夕陽餘暉透過窗間撒落在琴弦上，更顯出幾分優雅古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