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婧聽到腳步聲，瞬間停住哭泣，然而卻在抬頭看見麵前的黑影時驟然驚叫出聲：“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阮夏兀自靠近。
    “啊！”尖叫聲劃破冷宮，元婧緊緊抱頭痛哭失聲，“小如，小如！我不是故意教唆你殺他的，你不要來害我！求求你快走啊！”
    “看來你也知道小如在天之靈實難瞑目，如今物是人非，不知滋味如何？”阮夏撤下鬥篷，冷冷道。
    哭聲戛然而止，元婧將手鬆開，抬頭看到阮夏，神情變得怨毒起來：“阮芷清！你還敢來！”
    阮夏看著元婧手腳上縛著的鐵鏈：“你現在這幅樣子，我又為何不敢來？”
    元婧被徹底激怒：“我殺了你！”
    掌風撲麵襲來，卻因為綁縛減了幾分速度，阮夏輕易握住她手腕，反手扭到她身後。
    元婧掙紮道：“放開我！”
    阮夏依言鬆手，元婧一個不慎，重重跌倒在地。
    “阮芷清，你以為把我關在這裏，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麼？！”元婧看著阮夏憤然道，“隻要我見到晏迎息，把所有的一切都和盤托出，你以為你還能置身事外？”
    “你想見晏迎息？”阮夏認真道，“那你可要抓緊時間了，因為不日他就要禦駕親征了。”
    元婧先是一愣，隨即生出些慌張：“不會的，晏迎息不會就這麼輕易相信你的。”
    “他不信，我也自有辦法讓他相信，”阮夏居高臨下看著元婧，“別忘了你是怎麼來到這裏的。”
    “果然是你！”元婧咬牙切齒，“一切都是你陷害我！”
    “我哪裏陷害你了？”阮夏屈膝蹲下，“難道端掖的細作不是你，向嚴麓打聽密雲十二州城防圖的不是你，進入萬書樓將其謄抄下來的也不是你嗎？”
    ……
    “我給過你機會不是麼？可惜你一心要致我於死地，才最終自食其果。”
    元婧輕哼一聲，隨後竟狂笑起來。
    阮夏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良久，元婧止住笑聲，眼眶卻不知何時被浸濕：“你知道嗎？從小我就討厭你，都是九死一生存活下來的，為什麼主上偏偏隻對你另眼相看？為什麼執行任務的時候，主上隻關心你的傷勢如何，卻對我們不聞不問？”
    “可是我改變不了主上的想法，我隻能故意同你親近，因為隻有這樣，我的日子才能好過一些。”
    “我曾經，是真的把你當做我的朋友的，畢竟在那朝不保夕的幾年裏，你是唯一給過我溫暖的人。”
    阮夏上下唇輕碰：“儷芙……”
    元婧的本名。
    元婧一愣，隨即歎息一聲：“真難得，扮演了元婧這麼久，連我都差點忘記自己叫什麼了。”說到這裏話鋒一轉，“但是我不後悔。”
    阮夏看見元婧原本悵然的雙目驟然綻放出別樣的神采：“因為我遇見了晏迎息。”
    “他是那樣溫柔的一個人，會對我噓寒問暖，會認真聽我說話，會記得我喜歡吃的東西，會邀我對月賞花……可是，”說到這裏，元婧看向阮夏，目光如刀，“為什麼，為什麼連他也對你格外不同？！你到底有什麼好？！讓他們一個兩個都為你傾心？”
    阮夏聽到這裏，亦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
    “我覺得好笑，”話雖如此，阮夏卻隻覺得心苦，“若主上傾心於我，又怎麼會送我入這龍潭虎穴？！晏迎息若傾心於我，又怎會又對你噓寒問暖，令你如沐春風？”
    一番話讓元婧啞口無言。
    “君王本無心，能為何所傾？”阮夏平靜道，“他們的情愛，是這時間最無用的東西，可是一旦當真，便是這世間最傷人的利器。”
    比起阮夏，元婧卻是悲愴：“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你能為主上所看重了，”似是在嘲笑自己的後知後覺，元婧搖頭道，“你比我們任何人，都看得清楚現實。”
    “不，”阮夏露出悲傷的神情，“我從不知道你是那樣討厭我。”
    元婧哼笑：“所以你最好殺了我，免得我在晏迎息麵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
    阮夏道：“老實說，在來找你之前，我是這麼想的。”
    元婧蹙眉。
    “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阮夏起身，“我會去找晏迎息，讓他親自來見你一麵，到時你便承認是因為國破家亡懷恨在心所以才前來胥國臥底，隻要你赫青公主的身份坐實，顧忌到悠悠眾口，晏迎息一定不會殺你，隻要他離開慧都，救你出去便不是難事。”
    “你當真要救我？”元婧一臉不可置信，“你不怕我再出賣你？！”
    阮夏倒是坦然：“如果你視死如歸，大可這麼做，不過若是想要拉我做墊背，隻怕到時候你會像今天一樣失望。”
    元婧沉默一陣：“芷清，你膽識過人，身手不凡，可你永遠都成為不了最優秀的諜者，因為你的心，不夠硬。”
    “我該走了，”阮夏背過身去朝殿外走去，“記住我交代過你的話。”
    “芷清！”
    阮夏頓住步子。
    “如若有一天，他們兩人的命運都掌握在你的手上時，你會選誰？”
    阮夏回過頭去，隻見元婧粲然一笑。
    分明是極美的麵容，卻在此刻顯得格外詭異。
    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催促阮夏匆匆離開冷宮。
    出來之後，阮夏不敢耽擱，直接去尋晏迎息。
    可不曾想被人捷足先登。
    “阮夏姑娘來的不巧，”守在殿外的李沛和和氣氣道，“嚴相聽說校尉大人被褫奪官職，連夜進宮來麵見君上，這會兒還在裏麵向君上求情呢。”
    嚴思微？
    阮夏轉念一想：“那奴婢就在這等好了。”
    李沛低頭笑笑：“阮夏姑娘，元婧和嚴麓出事的時候，嚴相並不在場，不清楚其中緣故，可姑娘卻是全程目睹的。”
    阮夏眉心一動：“公公這話的意思是……”
    李沛耐心道：“雖然君上未曾將情緒表現出來，可並不代表他沒有生氣，姑娘這時候去見君上，無論意欲為何，怕是隻會事倍功半。嚴相愛子心切，奴才無可阻攔，可姑娘這裏，奴才還是想鬥膽勸一勸，望您且先回去，一切待到君上氣消了再說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