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關上的瞬間，微弱的燭光亮起。
    阮夏回過身，卻見元婧跪在地上，抖若篩糠。
    而她叩拜的人，正負手立於堂前，一身黑色長衫依稀可辨，雖然昏暗的光線擋住了他的臉，但是那份桀驁不馴的傲氣，天下間再也找不到第二個。
    阮夏有些恍惚，一時竟不知是幻是真。輕挪兩步，在元婧身邊跪下：“主上。”
    “你回來了？”
    簡單的問話，裹挾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阮夏這才意識到，眼前的人，真的是他。
    端木中。
    隻是……此刻的他明明應該身在前線指揮作戰，為何要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孤身潛入慧都王城？！
    如果被發現了……
    “密雲十二州城防圖拿到了嗎？”餘光黑色衣角閃過，頭頂傳來了端木中的問話。
    元婧將頭垂得更低：“回、回主上，還沒有。”
    “沒有，”長靴在兩人眼前逡巡來回，“小如呢？”
    “她，她……”元婧看向阮夏，見她沒有開口的意思，隻能回道，“她行刺失敗，被晏迎息……殺了。”
    端木中在阮夏麵前停下：“聽說是你替晏迎息擋了一刀？”
    語氣毫無起伏，卻無端讓人生懼。
    阮夏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看向元婧。
    端木中見狀，目光亦落到元婧身上。
    感覺到兩人的注視，元婧暗暗攥緊了衣袖：“主上，屬下親眼所見，確是芷清替晏迎息擋了小如一刀……”
    話未說完，端木中便一腳踹向元婧心口，元婧猝不及防倒地，吐出一口鮮血：“主上……”
    端木中半蹲下來，一把鉗住元婧的下顎：“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麼？”
    元婧慌忙避開端木中的目光。
    端木中虎口下移，卡住元婧脖頸：“唆使小如刺殺晏迎息，又推芷清上去擋刀，好一招一箭雙雕啊！隻是不知道，你如此費盡心思，為得究竟是誰？！”
    元婧呼吸漸漸困難：“主上……饒命……”
    端木中充耳不聞，元婧隻能側目看向阮夏，眼中盡是祈求，甚至眼角還有淚水落下。
    “主上！”阮夏不由開口，“手下留情。”
    “不忠之人，留她何用！”
    “您若殺了她，屬下一人孤掌難鳴，偷得密雲十二州城防圖更是難如登天。”
    提到密雲十二州城防圖，端木中終於稍卸了力道。
    阮夏繼續道：“屬下願意作保，求主上饒她一命，讓她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端木中看著元婧，目光中盡是不屑，“她連罔顧王命，戕害同門的事都做得出來，我又如何能饒她？！若不殺她，隻怕出了這扇門，她便會將你我悉數出賣！”
    元婧一顫，連連叩首：“主上饒命！屬下不敢！先前是屬下糊塗，才會做下錯事，之前芷清一番話已讓屬下幡然醒悟，今後定效忠主上，再無二心，隻求主上寬恕屬下這一次，給屬下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主上放心，屬下也定會好好看著她，絕不會讓她壞了主上大業。”
    卡在元婧脖子上的手指一根根撤去，元婧深吸口氣，連咳數聲，癱倒在地。
    “既然如此，那我且先留你一命，拿到密雲十二州城防圖，你便活，若是拿不到，或者再背地裏做什麼小動作，即便千裏之外，我也能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說到最後，已是令人膽戰心驚。
    元婧恭敬俯首：“屬下明白！屬下一定盡心竭力完成任務！”
    端木中看著元婧，忽然掌風向她劈去，元婧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暈了過去。
    阮夏大驚，正要去瞧，卻被端木中扯過手腕，一把推至牆邊抵住。
    “主……”話未出口，嘴唇就被堵住。
    腦海中似有千軍萬馬奔騰而過，踐出飛揚的塵土，在耳邊轟然作響。
    強勢而霸道的吻，如同端木中一貫的做派，唇齒間交纏間杜若的香氣，這麼近，卻又那麼遠。
    直到衣襟被扯開，冰涼的手指貼上胸前裸露的肌膚時，阮夏才驟然回神，一把推開端木中。
    似乎沒想到阮夏的拒絕，端木中毫無防備後退幾步，不可思議地看著阮夏胸口的刀疤處。
    安靜的房中，唯有兩人交錯的喘息聲，或粗重，或急促。
    阮夏將衣服係上，平複好氣息：“主上不遠千裏深入虎穴，隻是為了與屬下春風一度嗎？”
    對麵的人沉默許久：“我以為你不會拒絕。”
    篤定的語氣，卻讓阮夏驀然火起，仿佛自己長久以來的心事被輕描淡寫地鋪展開來，不值一提。
    “是啊，”阮夏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冷笑道，“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榮寵，屬下以前不曾有過，本來今後也不會有。可難得今晚主上有興致，屬下怎麼敢不識抬舉？！”
    說完就要去解剛剛穿好的衣服。
    端木中背過身去：“不必了！方才……本君不過是一時所迷，別無他意。”
    心中隱隱刺痛，阮夏卻早已覺得麻木。
    痛得多了，大抵也就不覺得痛了。
    房間中又安靜許久，才見端木中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轉身遞給阮夏。
    一隻白淨的玉瓶，裏麵的東西，阮夏卻是再熟悉不過的。
    身上的無數道傷疤，都曾被它撫平。
    阮夏伸手接過，收進袖中攥緊。
    端木中恢複一貫公事公辦的冷淡語氣：“大軍即將到達密雲十二州，城防圖……你有什麼打算？”
    阮夏暗暗咬牙，麵上卻雲淡風輕：“小如行刺之事，雖然諸多變數，但也算是因禍得福，如今晏迎息對我情真意切，深信不疑，隻要我略施小計，想必拿到城防圖不是難事。”
    “略施小計，”端木中稍作停頓，“美人計麼？”
    阮夏沒有回答，隻是仰頭看著端木中。
    端木中後退兩步，再一次轉過身去：“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我隻要結果！”
    阮夏神色微微一動，頓時心潮難平。
    不過是他實現野心的工具罷了，還在不切實際地期待什麼呢？
    這樣想來，嘴角竟泛起一絲苦澀。
    “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