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郎心如鐵 番外:郎心如鐵 八、初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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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伯透露的信息猶如五雷轟頂,宇文憲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家中的,隻覺得渾身冰冷,心中卻被烈焰炙烤。真的不想再看那人一眼,卻又不由自主地來到他的房中。
他沒有想到,一進門,雲舟就撲進他懷裏。相識多年,雲舟素來對他是矜持有度,若即若離,此刻卻緊緊摟住他,碧潭般的大眼睛淚珠盈睫,漾滿了對他的擔憂和祈盼,那慘白的麵容,楚楚可憐的樣子,竟使他滿腔的怨怒煙消雲散。
可一想到他所做過的事情,宇文憲的心又沉了下去,他狠狠心,冷漠地推開懷中的人兒,在整件事水落石出之前,他不能再讓這張撩人的麵孔亂了自己的心智,不能再忘記自己的責任,不能再做出對不起皇兄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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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心事重重,他輾轉反側,直到快天亮才模模糊糊睡去。忽然,聽到門外裴文舉的聲音高喊:“王爺,皇上傳來手諭!請王爺接旨——”
宇文憲一下子驚醒,匆忙梳洗披衣,整肅儀容,趕至書房,看到傳聖上手諭的是宇文孝伯。
孝伯先向齊王施禮,齊王跪倒在地,恭迎聖意。接過手諭一看,原來三天後就是一年一度的騎射大賽,當朝的王公侯爵,三公九卿,一律要求到會,不得缺席。
宇文憲笑道:“請右侍大人回奏皇上,如此精彩賽事,本王怎會錯過。屆時本王定當到場。”
孝伯皺著眉頭說:“齊王殿下,皇上特意吩咐,務必要雲舟雲大人出席。”
宇文憲這一驚非同小可,顫聲道:“皇上、皇上他怎會突然提到雲舟?”
孝伯道:“卑職也不知道,當時我也很吃驚,可我怎麼敢問。看來,聖上洞若觀火,所知之事比我們想象的要多得多。”忽然接觸到宇文憲眼中盯著自己的精光,歎道,“殿下,你懷疑孝伯?如果我要稟報,昨天又何必多此一舉,把雲舟的事告訴王爺?”
“不,孝伯,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齊王歎息著,“我能猜到是誰。那天我去麵聖,皇兄的樣子波瀾不驚,絲毫沒有遇刺後的驚惶,他一定早就知道刺客被我藏在家中,而且,程雪衣已經為他打探清楚,刺客就是雲舟。他要雲舟出席,無法就是想試探我,逼我表態,逼我親手將雲舟交出來。相當於給我一個最後的機會,也算盡了兄弟情分,如果我再不識好歹,這個叛君死罪就算是坐定了!”
“那王爺打算怎麼辦?”
宇文憲沒有回答,搖搖頭,呆立半晌,低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孝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孝伯驚異地看到向來剛毅豁達的齊王殿下此刻竟滿眼淚光,身子不可抑製地顫栗著。
等了一會,搖頭歎息著,隻好悄悄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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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憲就這樣原地站著,石化般紋絲不動。聽到背後傳來門關上的聲音,他以為是孝伯離開了。
忽然,一雙修長的手臂從身後環腰抱住了他,柔軟的身子緊緊貼上他的背,熟悉的清馨氣息使他渾身一震,不禁轉身一把抱住來人。
雲舟抬起清瑩的眸子深深地看著他,眼中薄霧氤氳,沒有絲毫的惶惑恐懼,隻有無限的繾綣深情。
四目交纏,寂然無聲,隻聽到對方的心跳,貪戀地感受著彼此的體溫,不覺間已淚痕斑駁。
雲舟輕柔一笑,抬手拭去宇文憲眼角的淚水,“憲哥,別這樣,為了我,不值得。”
宇文憲順勢抓住他手,緊緊貼在唇上。
“為什麼老是說不值得?為什麼要看輕自己?難道你還不知道你在我心中有多麼重要嗎?”
雲舟心中滿是酸楚,“昨天,你那樣對我,我以為你真的從此放棄我了。”
“我倒是希望自己能放得下,拋得開,這樣我就不會心痛。”
“我知道,所以才更覺愧疚。”
“雲兒,我隻問一次,你是不是宇文護的人?你有沒有參與他的陰謀?”
雲舟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像受驚的蝶翅震顫不已,“是的,我確實有著不可告人的過去,那段日子我情願去死也不願再回想,我染滿血腥、滿身汙穢,根本不容於世,我曾經跳進大江但求一死,可惜沒有死成,我四處漂流,像一隻遊魂野鬼,然後到了益州,遇見了你,是你讓我重獲新生。我想上天留我一條命是讓我贖罪。從此我帶上麵具做人,是為了與過去永訣。我在你身邊八年,做過半分對不起你的事嗎?……憲哥,你能原諒我的過去嗎?……”
雲舟語帶哽噎,無法再說下去了,甚至不敢睜開眼睛望向宇文憲,他害怕在宇文憲的眼中看到鄙夷和嫌惡,看到仇恨和決絕,害怕僅存的希望就此破滅。
他在惶惑不安中等待著,等待著心愛的人的判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他全部的祈盼不過是一句寬恕。他覺得渾身冰冷,絕望的寒流再一次將他淹沒。
忽然,他覺得一雙有力的臂彎圈住自己顫栗不已的身子,緊緊壓進一個溫暖而堅實的懷抱,炙熱的唇吻住自己的眼睛,輕輕地吸去睫毛上的淚水,動作溫柔得使人心碎。
他驚異地張開眼睛,看到齊王的目光,像雨後初晴的天空,滿眼柔和的陽光和脈脈含情的笑意。
“對不起,雲兒,不要害怕,也不要擔心,我現在才明白,喜歡一個人,不僅要分享他的快樂,還要分擔他的痛苦,更要承受他的罪過,否則又談何相伴此生。隻是,到了現在,我們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三天後,麵對我們的不知是分離還是永別。與其忍受失去你的煎熬,倒不如跟你並肩承擔所有的罪責,哪怕下地獄,我也要陪在你身邊……”
雲舟驚訝地望著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激動的暖流在心中淌漾。這是第一次,有人願意承受他身上的罪,是不是意味著顛沛流離的一葉扁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港灣?是不是意味著從此可以脫離心靈的桎梏?
喜悅的眼淚已奪眶而出,“真的嗎?你真的不介意我以前做過的事情?”雲舟緊緊地抓住他的手,仿佛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
宇文憲動情地望著他,慢慢地搖搖頭,“我原諒你,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相信你——但是,我要你對我發誓,你現在跟宇文護再也沒有關係,當前發生的一切陰謀罪惡跟你沒有關係!”
雲舟淒然地望著他,“我發誓!如果我欺騙你,就讓我死在你手上。”
宇文憲眯起眼睛,用手輕輕捏著他的下巴,故意板起臉作出警告,聲音卻柔中帶笑,
“好,雲兒,我最後一次相信你,如果將來讓我知道你騙了我,我真的會親手殺了你。”
雲舟笑了,如釋重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他,充滿了信任,仿佛終於找到生命的依歸。
這副孩童般純真的模樣,正是宇文憲最深的摯愛。深深凝視著懷中的人兒,感動莫名,隻想永遠擁在懷中,記在心上,忽然想到即將到來的生離死別,心頭像被尖刀掠過,一陣銳利的痛楚,幾乎無法呼吸。
似乎明了他的心思,雲舟淡然一笑,“不要緊的,憲哥,我們還有兩天時間,隻要你不再恨我,心裏念我,我就此生無憾。”
宇文憲動情地捧起他的臉,不停的用手指勾勒那秀雅無雙的輪廓,看到他蒼白如霜的臉上猶有淚痕,慢慢的,雙頰卻透出點點紅粉,宛如一支沾著晨露的小荷;半掩的羽睫下,碧潭含煙,滿眼纏綿的愛意深沉如海,粉色的嘴角帶著動人的笑意,彎成一個美好的弧度。
宇文憲覺得心神激蕩,俯身吻住他甜美的唇瓣,頃刻間,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冰川融化成滔滔不絕的暖流。過了好久,他才戀戀不舍地放開懷中的人兒。
雲舟軟軟地靠在他身上,卻羞澀地不敢抬頭,誘人的紅暈從臉上一直往下蔓延,雪白的頸脖更顯得粉潤晶瑩。他低頭一路印上細致的吻,在精致的鎖骨上停留了好久。他覺得自己仿佛置身於奇異的火海,豔光璀璨,甜蜜芬芳,炙熱而又溫柔,夢一般讓人沉醉。
三天後,不是生離就是死別,隻有此刻我們可以盡情擁有對方,那麼還有什麼能阻止激情燃燒的火焰?
眼前一雙美目,波光瀲灩,眼神迷離,懷中的身體溫軟輕盈,如一根潔白的羽毛,宇文憲把幾乎站立不穩的人兒橫抱起來,俯在他耳邊低聲道:“你這撩人的小東西,也許不必等將來,我現在就先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