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殘月孤魂入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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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夜在一片冰冷和劇痛中醒來的,他掙紮著睜開眼睛,很快看清了自己眼前的處境。他正沉在一個深不見底的池中,雙手雙腳被鐵鏈鎖住,池水異常冰冷,刺得皮膚像針紮一樣疼,雖然迦夜本能地運氣真氣護體,但泡在水中時間太長,身體已經漸漸麻木。反倒顯得胸口的劇痛異常清晰。
迦夜艱難地低下頭,胸前一塊血紅的傷口,正是用刀硬生生地把皮肉剮下來。正是原來刻著“繁衣”二字的地方,看來宇文護容不得自己的獵物有著別的所屬,哪怕是舊主的痕跡也要連根拔起。
傷口浸泡水中,已經潰難,血肉模糊,血絲不斷滲入水中。那是一種切入骨髓的痛楚,迦夜知道,折磨才剛剛開始。
一個人站立在池邊,無聲無息的,卻散發出逼人的氣勢。迦夜抬起頭,映入眼中的是一個身材高挑筆挺的男子,年齡不會超過四十歲,刀削般的眉眼,高峻的鼻梁,雙頰消瘦,薄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直線。迦夜接觸到男子的目光,猛然感到一股寒意,男子的眼睛細長,漆黑如墨,流動著藍幽幽的光芒,使人想起荒原上饑餓的蒼狼。如果不是目光過於陰騭,這男子倒還稱得上氣宇軒昂。
此人定是宇文護無疑。
兩人的目光緊緊地交戰著。宇文護看著迦夜,麵無表情。
三天前的晚上,當侍從們把昏迷不醒的迦夜捆綁著送到府中,宇文護看著這一張絕美的容貌,心裏的欲望一下子被點燃,如烈火炙身,一發不可收拾。但隨之而喚醒的卻是的潛藏了二十多年已久的恨意,恨,如此強烈,如同蟄伏的僵蟲蘇醒,噬咬著他的心。
是的,他恨,恨這張年輕純潔的、完美無瑕的臉。白皙柔嫩的麵孔如玉般剔透,嫣紅的嘴唇輕輕地抿著,嘴角微微彎成誘惑的弧度。看不見眼睛,隻有一對濃密線長的睫毛如蝴蝶的雙翼,正在不安地輕顫。
明明是魅惑人心的妖孽,怎可生出如同純潔無辜的孩童般的天真!
他也曾失神,他也曾迷醉,他也曾沉溺,為同樣的一副如玉的嬌顏,天真爛漫的神韻。然而,激情過後,他很快就知道自己要付出的代價。有那麼很長一段時間,他在萬劫不複的地獄裏徘徊掙紮,黑暗無邊無際。終於,他走出來了,重新掌控了一切,甚至達到了人生的巔峰,控製權勢,翻雲覆雨,操縱人命,生殺予奪。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跟所有從地獄中重生的人一樣,原來的自己已經徹底消失,隻剩下一副過去的軀殼。填滿軀殼的是新仇舊恨,是肆意毀滅的欲望。
迦夜,為什麼你偏偏生就一副似曾相識的的容貌?甚至那舉手抬足的神態都那麼的相似?你不要怨我,你該怨賀繁衣,既然他把你送給我,讓你承受我的仇恨,我豈能不遂了他的心思!
宇文護很滿意地看到,此時此刻,自己施加的折磨下,迦夜的眼睛透射出從未見過的光芒,如同冰寒的利刃直刺心底。瞬間,光芒消去,眼波又回複平靜,他微昂著頭,嘴角彎成微笑的弧度,神態安詳,充滿優雅的魅惑。如果不是蒼白如紙的臉色和密布額角的冷汗,還真看不出他正受著劇痛和恐懼的折磨。
“迦夜,迦夜。”宇文護把這個名字在嘴裏反複地玩味。”我這樣的款待你可滿意?”
迦夜眼中笑意更濃了。
“繁衣,你還真了解我,我素來不好男色,還能給我找來這媚人的貨色?迦夜你這妖孽!我有多想要你,就有多恨你。你說,我該對你做什麼來平息心頭之恨?”
宇文護拔出長劍,鋒利的薄刃在迦夜臉上遊走,聲音越發幽深:“真是如花似玉啊!,不知道在上麵刻上十道八道會是什麼樣子?再澆上蝕骨溶血散,你就成了第二個賀繁衣了。不是嗎?”
迦夜紋絲不動,淡淡地回答:“隻要宇文大人樂意,隨意刻畫又有何妨!”
宇文護冷笑著收起劍,心中恨意更深,迦夜淡漠的態度激怒了他,他要在迦夜的眼睛裏看到恐懼,看到軟弱和崩潰。“好,我看你能笑到什麼時候!”
宇文護向後麵一招手,幾個侍從抬著一個巨大的籠子過來。籠裏堆滿了黑乎乎的條狀物,幽暗的鱗片閃著陰森的光芒,一股濃烈的腥臭之氣迎麵撲來。迦夜心裏一陣抽緊,是蛇!成百上千的毒蛇!
看到眼前的人兒顫抖,宇文護很滿意,湊在迦夜耳邊,輕柔地說:“聽說你對蛇很有一套,來,嚐嚐他們的滋味。別緊張,我已經把它們的牙毒去掉了。你不是說,蛇是會報複的嗎?昔日數以萬計的同伴死在你手裏,我很想看看,現在它們會怎樣在你身上報仇雪恨。”
蛇,成百上千的蛇,是身形巨長、劇毒無比的岩棲蝮!
迦夜全身抽緊,心髒劇烈地跳動,冷汗淋漓。他掙紮著向後退縮,無奈鐵鏈死死拉住他的四肢。
蛇已入水,像是聞到了血腥,或是熟悉的氣味,蜂擁著纏上迦夜的身體。
全身每一寸肌膚都在被啃噬,仿佛被烈火煎熬,被冰刀刺剮。頃刻間,迦夜身上已經密布著無數傷口,鮮血汩汩流出,散於水中,引來更多的蛇更瘋狂的進攻。
由於失血和劇痛,迦夜覺得漸漸恍惚起來。但肉體的痛苦依舊清晰而劇烈,在僅存的意誌中,他用盡全身的力量咬住嘴唇,不讓自己開口求死。
宇文護目不轉睛地看著迦夜,看著他瑩白如玉的身體布滿可怕的血洞,正在不受控製的痙攣著,秀美的臉上布滿了冷汗和淚水,水晶般的雙眸已經失去神采,漸漸渙散,呆呆地看著前方。
明明撐不住了,還不肯屈服,甚至連痛苦的呻吟也不出半句。真是繁衣調教出來的好弟子!
這出好戲,宇文護欣賞了好久,直到迦夜的眼睛完全失去了光澤,頭外向一邊,完全無法再堅持了,失去了知覺。
迦夜覺得疼痛留在身上唯一的好處就是保持一分的清醒,盡管由於嚴重的失血,他已經虛弱不堪。
他模模糊糊的感覺到,自己昏過去後,被宇文護從水裏拉上來,放到地板上。冰冷的地板貼住傷口,帶來一陣快意。
迦夜努力睜開眼睛,發現宇文護一直都在注視他。目光若有所思。迦夜知道,他經受了第一關的考驗,宇文護對他感興趣了,活下去的希望又增加了幾分。當然,刺殺宇文護的目標還遙不可及,但是,隻要自己能活下去,一切就有希望。
想到這,迦夜的臉上現出絕美的笑容。
宇文護看著迦夜,被他的眼睛緊緊的吸引中路。心裏卻暗暗震憾,他不明白什麼人能生出這樣一雙美得驚人的眼睛。
迦夜的雙眼形如鮮杏,又圓又大;睫毛濃密纖長,仿如蝶翼,振翅欲飛;此時此刻,眼波明亮如晶石,璀璨如晨星,又深沉如滄海。這雙眼睛蘊含著千變萬化的情感,可以看到孩童般的天真,靈獸般的狡黠,忽而情深款款,忽而冷若冰霜。
迦夜捕捉到宇文護眼中的意思,霎時靈機一動,決定拋出一個賭注。他對宇文護低柔地一笑,用清悅的聲音說:“大人恨我夫子,是嗎?”
宇文護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迦夜又說下去,好像在漫不經心地自言自語:“夫子卻說,最恨宇文氏兄弟。”
宇文護的目光深深地看進了他的心裏。
已經三天了,宇文護沒有再出現過。迦夜被抬到床上,一名下人給他的傷口上了藥,血漸漸止住了,疼痛卻更加劇烈。很快,迦夜覺得自己發起了高燒,渾身軟弱如棉,動彈不得。
下人定時送來食物,迦夜半口也沒有吃,隻是勉強喝了點水。
迦夜憂心如焚。
他被困在宇文護府中已經快七天了,按計劃,宇文淵他們已經著手布控接應的兵力。但自己這方麵還是無從下手。他把自己丟在這裏不聞不問究竟是什麼意思?
正想得出神,一個灰黑的身影帶著逼人的氣息來到他麵前。
修長而冰冷的手指輕輕的刮過迦夜的臉,眼睛卻掃視著他身上密布的傷口,傷口尚未有愈合,不斷地滲出血絲。宇文護看著,貪婪地舔了舔嘴唇。
他伸出一根手指頭,在迦夜的傷口處點了下去,迦夜一陣吃痛,猛地一縮。宇文護順手一扯,把迦夜僅存的衣服撕了下來,雪白的身體千瘡百孔,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宇文護的手指在迦夜身上遊移,沒碰到一個傷口就戳一下。迦夜痛得冷汗淋漓,用力咬住牙齒。宇文護的手指最後在胸前的創傷處停留下來。
迦夜終於發出一陣呻吟:“不——!”
手指狠狠地插了進去,鮮血噴湧,迦夜再一次昏了過去。
宇文護看著滿手的鮮血,輕輕地嗅了嗅,感到從未有過的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