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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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局外者也能輕易感察詭譎氣氛的流轉。
酈檀皺著眉,疑惑的目光在段家人與突然出現的夥夫間打轉。“段……”沒按捺住好奇想詢問蕭凰詩,可理智及時製止他的莽撞:瞧這陣仗似乎有點玄,不適宜多發問。
“酈老爺,今天讓你見笑了。”蕭凰詩寒如冰霜的麗顏帶著尷尬的笑,爾後再次仰望錢牙,神情逆變——“亂竄會找不著平安回窩的路。”惱歸惱,相比殺豬匠陰魂不散,當今環境才是燃眉之急。蕭凰詩討厭東西不受控製,毫發無傷的錢牙活鮮鮮站在自己麵前放肆證明段孟啟不顧親弟受辱饒了罪魁禍首!
“我想趁夫人過壽沾點福氣,沒其它意思。”錢牙攤攤手,眼珠輪轉將富麗堂皇的廳堂盡收眼底,眼神羨慕且貪婪:“你們吃你們的我看我的,互不相幹。”
他的無禮是在挑戰蕭凰詩容忍的底限,早該拍桌怒哮的女人努力維持高雅貴婦的風範,擺在桌下的手卻緊捏得關節泛白:“看完呢?”她不可以爆發,宴中隨便一點差池都會使她淪為全洛陽城的笑柄;降弱聲音以求被關注度減至最小,恨男人入骨的蕭凰詩迫切希望他下秒猝死!
“才剛開始。”錢牙嘻皮笑臉的模樣直叫人想拍扁他。
“……我警告你別耍花招,”蕭凰詩眯細眼睛深呼口氣,陡變鋒銳的目光如利刃狠狠割上錢牙身。
聽聞女人從齒縫間透露狠厲的威脅,無動於衷的錢牙抓抓後腦勺憨相可鞠:“夫人說什麼?我聽不見。”屠夫故作真誠的傻相讓人挑不出瑕疵,蕭凰詩眉挑眸立,忍耐已達極致……
錢牙。驚愕的段孟啟喃喃喚著屠夫名諱,木訥的雙瞳專注著對方,心裏唯一所想:為什麼?為什麼不離開洛陽!
段少爺不知自己苦大愁深的怨念,倒猛憶起許下的誓:再看見錢牙就殺掉他!如今人在麵前,為何怎也提不起半分殺戮的衝動,腦子遲緩運行一遍後任何激怒全被過濾光了,隻留下飄忽的“你來做什麼?”
少爺的問惹錢牙咯咯大笑,夾雜詭異的起伏,真情流露、冷蔑橫生……待到肚子笑痛眼角飄出淚花:“來見你最後一麵。”真假難辨的話令段孟啟先怔後惱,正欲喝斥竟逢錢牙高聲搶白——“順便為夫人賀壽。”
此話一出立即引來周遭斜視,滿堂賓客雖厭惡滿身酸臭的窮鬼夥夫亂放厥詞,但情緒中還是驚訝居多。無法考證錢牙身份,困惑於他的妄言和段家曖昧的態度,原本喧嘩的內廳遂而安靜,每雙眼睛都閃耀著類似的求真輝芒……
一貫信奉低調不惹事的錢牙沒辜負眾望,做了回人們眼裏的發光體。
忽略掉主桌六人或錯愕或迷惘或惱怒的神情,男人慢悠悠地伸手進衣袋摸索:“我預備了很久,專程贈予夫人。”他眉飛色舞的愉悅仿佛真替蕭凰詩的喜宴高興,即要上呈禮物帶給女人巨大驚喜。
蕭凰詩極力把持的鎮靜瀕臨毀滅,在邊緣遊離隻差一絲撩撥就能打破。危險如醒獅的氣壓令旁邊的酈檀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身體,中年男人不解蕭凰詩為何乍變,隱隱感覺她的盛威無疑在針對那行徑怪異的平民夥夫。
誰也不懂段孟啟整顆頭叫囂著哪種痛,先初警示錢牙的絕烈到這刻顯得無力,像矯揉造作無病呻吟的廢料,從沒被屠夫當成需要考慮的提案。看著一桌子懵懂的人再加上由於異動翹首觀熱鬧的來客,段孟啟明朗了:他大概就是要表現場戲,為他這麼久以來的準備劃下休止……
才剛醒悟的段孟啟瞧見錢牙從衣袋中拿出一疊紙,當男人把紙一張張攤開擺上圓桌時,十幾張百兩麵額的銀票讓段孟啟瞪圓雙目!紙上的銀號印屬於全國流通量最大的商號,紅彤彤的霸氣印記昭顯它本身的價值。
“……十三張,一千三百兩?你……你哪來的銀票?”難忍詫異的段墨胤驚呼,區區殺豬匠會有這種巨額積蓄?
“對。一千三百兩。”錢牙抿唇,自信的微笑算是給少年解答。
段墨胤懵了,忽感他太不了解錢牙,這讓自己心存戀慕的人究竟是個什麼人?
“墨胤,他是誰?”酈水吟從少年背後探出半個身子輕聲問,發覺錢牙看她立馬躲了回去。
猶如驚弓之雀的少女越畏縮越勾起錢牙心疑,不過數秒後豁然開朗:坐在段家倆公子中央備受保護的地位,大大方方的表明他們三人非同尋常的聯係。
未來的少奶奶嗎?
錢牙緘默了,繼而暗嘲夫人少爺少奶奶不過是些稱謂,生前再風光死後一樣填坑,三尺黃土一埋不分彼此。在人家生辰時晦氣詛咒確實過分,可錢牙沒絲毫歉疚,反正夫人吉星高照福澤萬安,災禍凶厄避之百裏。
笑望向麵色不善的蕭凰詩,錢牙說:“這是我向段夫人祝賀的禮金,望夫人笑納。”
至恭至敬的態度對蕭凰詩而言仍舊十惡不赫,如果引起在場人的注意是他唯一的目的,那他已經成功了!她沒閑心怪罪段孟啟陽奉陰諱放生錢牙,她定睛盯著那些銀票,針芒般的視線審視一張張泛黃的舊紙,熟悉感在第一眼時就湧上心顛……
哼。蕭凰詩冷歎,突然冒出一股佩服的思緒——
“你真有耐性,若非出生卑賤必定是能成大事者。”盡管場麵不受她掌控蕭凰詩也氣勢不減。
“夫人過獎。我很了解自己的本領,最多殺殺豬,再背一背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錢牙笑道,“夫人教會我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對夫人亦敬重感激。”
“夠了。”蕭凰詩唇角上彎出漂亮的弧度,溫柔地提醒對方收放有度,“你該滿足了。”笑容和煦卻帶著不易察覺的僵硬,蒙著怒火的鳳眸像隨時要噴射烈焰。
“做事需有始有終,我對夫人自當傾囊全奉。”言畢又從褲兜裏摸出幾個銅板甩到桌麵,銅質的硬幣敲擊木板彈高幾寸,停留後在原處打轉轉,有一兩個甚至蹦進他剛才擱上桌的湯缽……
“對不起,我無心的。”屠夫連忙向整桌子傻掉的可憐蟲解釋,“你們平時也沒零錢,萬一哪天有雅興去茶攤喝茶,拿張銀票叫老板找錢也蠻麻煩的。嗬嗬……”錢牙憨笑,可惜笑話太冷無人欣賞。
爾後依然是一片沉寂。
“嗬嗬。”錢牙繼續笑著,黑黝黝的眼睛正大光明地與表情陰冷臉色青白的蕭凰詩對視,由瞳孔深處慢慢衍生出勝利的光采。
這真情的流露刺傷了蕭凰詩,當下她無法給予對方致命的還擊,就算她想也必須提防段孟啟突然攔截,事情鬧大對她對段家都無益,畢竟那倆家夥間存在違背倫常的關係,孟啟上次能放過他,這次亦然!
毫無勝算的事實令蕭凰詩覺得麵前的男人跟毒瘤無異:“滿意了嗎?”
“滿意。”猥瑣的屠夫歪脖邪笑,“那我告辭了。”舉手向後指指大廳出口,刻意壓低音線,“平安走出這個大門沒問題吧?”
“……”蕭凰詩緘默一會兒回以淺笑,“沒問題。”
“謝謝夫人。告辭。”
……………………
待到錢牙身影消失,還有很多人沒能消化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跟蕭凰詩同桌的幾個更是驚愕未醒……
“你們看完沒?”這句話是女人對三個沒用的小輩說的,但陰寒的語調卻將鄰座的酈檀驚一顫。
“……”
“……”
“……”
被喚回神的三人統統沉默著,各自盯緊麵前的碗筷不知如何回答。
蕭凰詩輕哼一聲便不再理會,觀視大廳的賓客滿臉不解與好奇,她緊咬牙骨,細微的磋磨聲隻有自己聽得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