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歉悔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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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漱完畢的錢牙坐在銅鏡前,大手撥弄頭頂想把睡亂的頭發紮整齊;剛準備動工時,眼睛竟突然專注起銅鏡中熟悉多年的男子容顏,緩下了動作。
    三十歲的人談不上年輕,而自己現在的所為早偏移成年者該有的成熟。連續幾日的夜深人靜他都在思考當下每一步到底是對是錯,最終能得到什麼?想到最後雖確立方向,思緒卻依然混沌迷惘。
    繼續望著反映出相同事物的鏡子,他感覺其中的影像仿佛逐漸陌生疏遠……第一次喝醉酒的段墨胤翌日醒來不可必免的頭疼,不過頭再疼他也記得前一晚哥哥說的話。錢牙被辭了,本答應幫錢牙找房住的哥哥要跟二娘逛街,這個任務隻好由自己來完成。
    找到哥哥說的地點,段墨胤心情緊張地叩響門。擔心弄錯的少年懷揣忐忑等房主開門,時間的流逝讓即將來臨的一切提高了心跳的頻率;普普通通一件小事偏偏促成他的無措,萬一前來應門的不是錢牙還真是難堪啊!隨著木門的向內敞開,段墨胤瞧見了自己需要找的人,欣喜地抿唇笑道:“錢牙哥。”
    “怎麼是你?”人不對版的事實令錢牙有點驚訝,眨眼光景驚訝換回平靜:“你一個人?”
    “嗯。哥哥有急事。”少年為段孟啟的爽約開脫,他很在意錢牙生氣與否。
    “少爺事真多。先進來吧!”意義不明的念叨後,錢牙轉身進屋。
    “錢牙哥……”段墨胤趕快拔腿跟上。
    “怎麼?”
    “你換頭發啦?”仰視改變發型的錢牙,段墨胤不禁瞪大眼驚歎。
    “是啊,剛剛才剪。”難道剪得太醜讓少爺仔鄙視?想想,錢牙又用手指刨了刨剔碎的劉海。
    “蠻特別的,很好看。”段墨胤初次觀賞如此犀利的碎發,一時新鮮感猛湧;錢牙整顆頭弄得像長毛刺蝟似的,後腦勺沒經剪刀打理的頭發被他綁成蜈蚣小辮,懸吊在後麵隨走路一搖一搖……
    這個怎麼看怎麼詭異另類的形象放在錢牙身上卻無任何違合的討厭感,相反奇異地牽引出他匿藏的原有魅力。當然,以上僅僅屬於段墨胤的臆想,在他的審視中,錢牙有種莫名奇特的俊酷,修飾了年歲淡化了現實的真相。
    “哈哈,小少爺有眼光,我以為就我自己能欣賞。”被誇讚的人笑聲豪爽,鐵砂掌狠拍纖細少年挺直的背脊讓對方差點受不起摧殘趴倒,積聚鄉村野夫的氣息把段墨胤數秒前的幻象擊破,碎成一片片。
    “……真的不錯,雖然少見。”咬咬唇,漲紅臉皮的段墨胤慢吞吞地說。
    哼。錢牙抱臂而立,斜頭有所圖謀的盯緊粉嫩少爺仔,開始步步近逼。
    “怎……麼呢?”錢牙眼瞳裏如狼相中獵物般的精光異常昭彰,害得小白兔步步倒退。
    後背己靠攏冰涼的牆壁,錢牙強健的手臂忽然撐住段墨胤耳邊的牆麵把他圈在中央;退無可退的少年唯有貼靠牆,仰視錢牙因發型年輕幾歲的端正臉孔漸漸放大!
    錢牙居高臨下的俯視貼牆縮成團的少年,忍不住彎翹一邊嘴角泄露邪惡的壞笑,無視段墨胤不安的顫抖,得寸進尺的雷越兩人相距的危險範圍……
    段墨胤滿臉驚恐望向意圖曖昧的高大男人,手腳慌亂,可實際上他連動都沒法動。少年可憐的慌張換得錢牙一聲嗤笑,停下靠近的趨勢——“小少爺,我肚子餓,能不能請我吃飯?”
    啊?!被駭到的段墨胤後知後覺,直至對方的鼻息撲湧在自己臉上才回神,靦腆的從腦門紅到脖子根。
    “你不願意?哥哥我肚子真的很餓,從昨天起連饅頭都沒個吃。”離開段墨胤,錢牙走回床拿起小布包,擰蹙濃眉苦惱考慮著夥食該如何解決。正想時,肚子非常配合地‘咕咕’鬧騰。拍拍癟癟的肚皮,錢牙悲涼地自嘲:“餓了就餓了,叫再大聲也沒吃的,忍忍就好了……”
    “錢……錢牙哥,我們去吃飯吧!”段墨胤急忙大喊,隻覺自己神經過敏的誤會很失禮,得知錢牙餓了一整天他也挺難受。
    “真的?”屠夫刹那目露亮光。
    “嗯。”
    “那等什麼,走吧!”口糧有了著落,錢牙講話瞬間充滿底氣,挎上他縫著帥氣補丁的粗布包再逮緊少年手腕便急急往門外衝去……
    ………………………………
    房子租在離菜市場很近的小街上,地方是由錢牙自己挑選,若非他強烈要求段墨胤肯定會幫他找個繁華的地段,少年搞不清錢牙為何非要往髒亂喧囂的菜市場裏麵鑽。
    錢牙對小少爺表現的疑惑選擇性忽視,隻解釋他有手藝可以在菜場找點活做,何況這邊房租價格低很多,買菜煮飯省時省錢……橫豎考慮都是獨一無二的好房子。畢竟住哪要以錢牙的意誌為主,看他頭頭是道例出一堆理由段墨胤也慢慢覺得自己沒設想周到。在段墨胤繳了半年的租金後錢牙正式入住菜市邊角的這幢小民居。
    從表麵看不出錢牙圓滑世故,倒是人勤快吃苦性格溫和,沒兩天找著活路;段墨胤雖想跟著錢牙轉,奈何現實不能明目張膽為所欲為,他還有很多事要做,比如交際、比如學習處事方針,全是他該盡的義務。
    菜市場其實很單純,從日出東方開始便周而複始重複各色各樣的攬客要喝與砍價聲,沸騰熱鬧的庶民齊聚所也有番不輸金碧輝煌的繁華。
    當段孟啟再度看到錢牙時,對方正在租住的民房小院裏料理死去多時的家禽。因為有聽弟弟提起屠夫剪發,所以那新奇的發型倒沒讓段孟啟過於詫異,隻是熟悉的畫麵、類似的環鏡,時空錯別帶來的記憶讓小夥刹那晃了神……
    錢牙翹首朝腳步聲的方向瞥去,望見段孟啟跨越過地上的水灘向自己走近。
    放下帶血的利刀,錢牙很隨意地用手臂擦擦發癢的鼻子:“當回了少爺連走路姿勢都有模有樣,以前毫不猶豫踩上去現在躲得跟跳舞一樣。果然是娘親教得好,需不需要我找件破衣服給少爺你淌水啊?”
    不陰不陽的譏諷使段孟啟臉麵快掛不住,屠夫一直謹記當初被娘無端侮辱,而自己沒製止還任由娘橫行霸道的懦弱定讓對方更氣憤吧!“我……總該選沒水的地方走,否則院子全被我踩髒了。”
    “切。”像是聽到天大的玩笑,錢牙搖著頭把刀子浸入盆中清洗。
    “你別誤會。”
    “我誤會什麼?我還盼你天天來然後拿破衣服給你淌水。不過先說好付錢的,我不心黑,一次隻要十兩。”
    “……你在殺……羊?”
    “這難道看起來像豬?”錢牙皺眉,翻開血淋淋的開膛羊給老眼昏花的少爺看清楚,“我說少爺,你家再有錢總該曉得每天吃的肉是啥玩意吧!五穀不分還可以狡辯說它們長得像兄弟,連羊都要打個疑問是不是真的眼生不認識啊?”
    段孟啟被屠夫諷刺得快把頭埋到胸口了,妄圖和對方跳脫不愉快的回憶尋找新話題,豈知卻被那人損得廢物至極,除了吃喝玩樂大概與低能智障兒無異。“……我沒那意思。”
    “管你啥意思,再有事也得等我把它洗幹淨,待會有人來拿的。”
    “好。”
    “對了,你前兩天不是說幫我找房子,怎麼就小少爺來?”舀水衝刷死羊身上的血汙,錢牙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原本沒必要太過誠懇,可段孟啟深覺欺騙對於屠夫而言是厭憎的東西,於是老實道:“我和我娘很久沒一塊出遊,所以……”
    “所以你和她去逛大街?看不出少爺閑情雅致很高嘛。”把洗好的羊放在旁邊,錢牙開始收拾多餘的刀具,“她不知道我在這吧?”
    “她不知道。放心,我盡量不讓她知道。”蕭凰詩的神通廣大段孟啟自小領教,他的保證隻能說‘盡量’。
    “她不知道?嗬嗬,不知道就好。”錢牙抖抖濕漉漉的手,“我真怕夫人找上門,萬一她又扔千八百兩給我真不曉得怎麼花。”
    “……錢牙。”段孟啟冷下神情,喚著屠夫名諱。
    “嗯?少爺有何賜教?”
    “我……一直沒好好向你道歉,真的很對不起。”
    “幹嘛給我道歉?”錢牙嬉皮笑臉的反問。
    “因為我欠你的,請原諒我帶給你那些不好的過往。你的期望我會盡力滿足,希望你能忘懷活得開心些。”小夥認真直視神情完全不合拍的屠夫,深切的悔恨是他最真摯的表達。
    錢牙被他的誠懇吸引了神思,靜默一會兒臉孔上的痞笑漸漸隱去,剩餘微微的淺笑……
    笑得很自然,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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