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龍宿在想，自己真的是很壞很壞的一個人吧。
    雖為儒門龍首，身居三教先天之一，卻奪劍譜、傷傲笑、與中原敵對的嗜血族王西蒙合作、和魔龍祭天狼狽為奸，騙至友，害劍子傷重，最後甚至自甘墮落地成了嗜血者。
    傲笑的評語講的一點不差，可龍宿雖這樣想著，甚至這些事乃是導致了現在三人腳踏一地，心隔萬裏的局麵的最主原因，龍宿也未覺得有過後悔愧疚。
    若是完全，倒也不是，有那麼一丁點完全可忽視的惋惜。
    可是吾無悔啊，即使曾成了那萬眾矚目、眾皆不齒的中原叛龍，風頭浪尖上的自己依然沒放在眼裏。
    人皆有欲。就這麼一句話。
    雖然後來的評語是：他儒門龍首雖做盡了壞事錯決，與一身正義淩然的佛劍和總是心係中原安危的劍子相比，對待中原風雲變幻的態度采取冷眼旁觀，噯昧不明的態度，卻到底沒有造成多大的災禍，也全然非大奸大惡之人，反而是個把人性清楚演繹出現表現出，真正立體的“人”。
    而龍宿對此全無在意。
    黑也好，白也罷，全任己意恣情江湖才不枉這暢快瀟灑逍遙一生才是重點。
    冷眼旁觀，可以清楚冷靜地看了他人看不清明的東西，比如在局中的佛劍、亦同脫不了江湖塵的劍子。
    既是已涉世，便不再怕風塵惹了身，那為何，還是想隱了居呢。。。。。。
    屋外雨下得急，莫名地想了很多往事。
    會晤宮燈幃，懸空島的出世第一戰，卻馬上轉到劍斬真相，寒劍穿胸而過的疼和冷啊，佛劍邪氣入體嫣紅的臉和殷紅的耳釘，月吟荷慚愧的臉，北辰元凰如毒咒的威脅，默言歆幫他擋槍時候決訣的眼睛、鳳兒著急地喊主人快走時快哭出來的臉。
    那句恍若隔世。
    同樣是這樣的雨夜。
    窗外的雨漸漸下得殘暴，光聽到那擊到地上的聲響都直打寒戰。
    那老道不知又怎樣了，這天氣應該是在屋裏呆著，若是外麵，肯定是淋得渾濕的——別管雨大不大、帶不帶傘，肯定淋濕。
    劍子走路似乎一直都在若有所思，傘分明都是來當裝飾品的，就那麼舉在胸前，卻是一點遮不到，反倒是幫龍宿遮了個嚴嚴實實。
    想到這，甚至覺得有些難以致信，自己曾和自己的“至友”啊，那樣“一起”過。
    說不出出於什麼想法，抑或者根本沒有想過有什麼想法，仿佛就該是如此，理所應當地兩個人就在一起了。
    那是段輕狂荒唐而又有些小懷念的日子。
    恣意情仇、快意江湖，美麗地難以再擬想。
    然後是自何時起，開始有些裂縫，張口閉口雖仍舊是調侃卻也是有那麼一些圓滑以對。
    那段日子啊。。。。。。一綰青絲、一勾唇角、一抹溫情、一攬懷抱。
    隻是後來兩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
    彼岸，好象站著一個人。
    那一襲熟悉的灰白衣裳。
    麵無表情，卻帶著似曾相識的笑意這樣看他。
    他開口。
    隔著奔騰不絕的黃河，咆哮的巨浪，紛亂的雨絲，居然聽得那樣清楚，看得那樣清楚，就好像輕柔地話在了耳邊，用那樣熟悉的溫柔語調，他輕輕啟唇，連開合的輪廓都看得清楚。
    他道：宿。
    尾音被什麼沉重壓著，淡淡愁悵，帶著淺淺的歎息。
    他歎：宿。
    他道。。。。。。宿啊。。。。。。
    不是好友，不是龍宿，而是。。。。。。宿啊。。。。。。
    猛地睜開眼，仍舊是揮了墨似的夜色，雨如絲，愁如絲。近乎透明地淺歎，再緩緩瞌上眼，睫毛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