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竟是乞求的，他竟然在求她，求她不要再說下去，不要……捅破他最後的防線。
    雲萱已經呼吸困難，但是，隻要她還有一口氣在，就要說下去；“難道我說錯了嗎？哪怕父皇還在世的時候，你也沒打算放過我，包括和我第一次見麵，也是你謀劃好的……”
    “住口！”他的神情如一頭暴怒的野獸，定定的鄙視著她，眼裏沁出大片暗紅的顏色帶著嗜血的味道，熾熱而痛苦，幾乎要滴出血來。
    她笑的越發淒涼，“戲院裏的那場火是你策劃的，那是你第一次救我……就是讓我在愛上你後，再永遠記住你，用一輩子的悔恨永遠記住你。”
    他猛地閉上眼睛，天昏地暗。
    再睜開眼睛，淩厲的目光穿透她滿含譏誚的眸子，嗜血的鋒芒，直直射入她的心裏。
    她夠狠！
    他聽見自己全身上下血液流淌的聲音，隻要他卡在她脖子上的手稍微用力，一切便都會結束。
    她不可能愛上他，他更不可能愛上她。愛……他們都不配得到。
    然而，桃花林中她翩然的倩影，盛京的月色下她翦水般的笑顏，是他一生僅能珍藏的記憶。盡管那亦是他一生不可求的，他也不允許任何人這樣褻瀆，她，更不行。
    他無力的垂下手，邪佞一笑，空氣中驟然炸開的撕裂聲，她唯一遮體的綢衣在他的掌中化為碎片，紛紛揚揚，一片片落在床上與地毯上，冰冷的月光浮在上麵，一朵朵綻放的桃花無聲的凋零。
    “蕭雲萱，你太不自量力，你的愛隻會讓本王感到肮髒，你不過是本王的奴隸，你的一切都屬於本王。”他和她，注定隻能以仇恨相對，那麼就讓他在所有的仇恨中沉淪。
    然而，雙手死死鉗住她柔若無骨的肩，深深的陷在她的柔軟中，無力自持的沉淪，卻最終無力淪陷。
    淚，止住了，她淒涼一笑，雙眸沁入夜的黑暗，如同在茫茫夜色中，走不到盡頭的無望，其中，還透著一絲決絕，“如果你碰我，你得到的隻會是一具屍體。”
    手中突然多出一把白玉簪，犀利的鋒芒與月色磨合，將他的心刺得血肉模糊。
    他的動作停了下來，定定的看著她，直到雙眼酸痛，她淒美的笑在他幽暗的眸底彙成一片洪荒，忽然間，他猛然放開她，隨即一聲轟然巨響，將他痛苦的暴喝聲湮在其中。
    床柱在拳頭之間斷成兩半，半邊紗帳垂下來，落在他們身上，擋住了月光，將他們裹在其中。
    然而，即使利他這樣近，他終究還是不能碰她，哪怕落在他們身上的紗帳變成堡壘，將它們永遠的困在裏麵，哪怕世界上隻剩下了他和她，他還是不能靠近她。
    空氣在兩個人交融的呼吸中艱難流淌，帶著淡淡的血腥味。他的右手上紮滿了木屑，鮮血淋淋，他的心上紮滿了荊棘，血肉飛濺。
    第二天，藍心閣中傳出藍心的死訊。她穿著雲萱派人送去的郡主朝服，將雲萱送給她的玉簪刺進雙眼，再生生刺穿了喉嚨中……
    雲萱定定的看著鏡中的自己，兩地冰冷的水珠從眼中蜿蜒落下，這是為藍心流下的，也是在向過去的那個自己告別。
    短短一個月，她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再也做不會昔日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公主。夏侯湛率部投靠西楚，慕容烈並沒解除他的兵權，一旦藍心的死傳出，夏侯湛是否會對慕容烈起疑？而她賭的，就是夏侯湛對七皇叔的忠心。
    不知道慕容烈聽到藍心的死訊後是什麼心情，自從那晚之後的數日裏，她就再也沒見過慕容烈。洛熙曾意味深重的對她說過，慕容烈第一次見到她，竟是在那片桃花林中，隻是他駐足在她與逸塵的世界之外，默默的看她在花雨紛飛中翩然起舞……
    想到那天與他徹底攤牌的時候，他抓著她肩膀的手指劇烈的顫抖，嗜血的眸心深處到底掙紮著多少與她相同的淒涼與無望，也許，隻有他自己知道。
    又下雪了，雪花在風中橫衝直撞，雲萱迎著風站在雪中，一片片雪花落在身上，遠處的碧瓦紅牆漸漸變成一片連接的，蒼茫的白。她的眼裏亦沒有一絲情緒的顏色，隻是一片空茫的白。
    慕容烈不在，她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到他，心中空蕩蕩的，仿佛丟了一件重要的東西。
    再見麵之時，或許將會是盛京城破之日，他以勝利者的姿態漠然地俯視國破家亡的她。
    她永遠不會讓這一天到來。
    “姐姐。”雲蝶的聲音響在耳畔，待她回過神來，雲蝶已經走上前，凍得通紅的小臉上掛著的卻是一副如同四月天般的笑容；“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雲萱茫然的看著她，一隻手已經被拉了起來。
    暖閣裏，雲萱見到了雲蝶口中的‘那個人’，他一副尋常內飾打扮，看上去與一般宮人無異，隻是那張臉，如一道光線，深深墜入她茫然的眼底。
    這一刻，雲萱仿佛看到了前路的方向，她心中五味雜陳，有驚喜、有期待、還有忐忑，可這些思緒都與一個念頭緊緊糾纏，那就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