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5】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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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但夏宮中人影攢動。言默閉目靠在床榻上休息,懷儀與翊鳶伴隨左右。
“皇姐此行見著皇弟了?”懷儀接過宮女遞來的水果,惴惴不安地問道。此刻的言默雖已服下一帖薑湯,但氣色看起來依舊虛得很。懷儀向下人使了個眼色,若風便帶著宮女們行禮退下。“三皇子……可好?”
宋翊鳶搖了搖頭,“那裏不是皇宮,又怎麼好的了——但不管怎樣二公主順著他的意思,放他在那裏了,”少女見三公主的神色有些哀愁,便安慰道,“林妃娘娘已經處死了李兒,想罷三皇子也不願再回了,幸好有兩位公主相助,三皇子才得以自在,”話已至此,翊鳶見懷儀雙眼含淚,不禁歎氣,“三公主,還請您在林妃娘娘麵前多多擔待。”
“本宮自會,”懷儀輕輕地揩去眼角的淚跡,少女微微一笑,“想不到本宮與皇姐這般年紀就要忍受骨肉分離之痛。”她笑得幾多酸澀,一時間讓宋翊鳶不知說什麼好。
“翊鳶,你照顧好皇姐,本宮得先回宮,擇日再來探望皇姐。”少女收好衣袖,緩緩起立,向言默作別,宋翊鳶連忙回禮恭送。懷儀跨出門檻,若風便將門帶好,帶著宮女們跟隨懷儀。
湮華殿內殿,木槿在方錦屋裏用膳,自木槿來到湮華殿,方錦便將其安排到序源閣用膳,一來為保安全,二來,木槿貴為皇子,用膳挑剔的很,也隻有司膳公子白華可以滿足人家的口味。少年飲下最後一口湯,兀自歎了口氣。
“那日問錦娘,是否有斷袖之癖——說來,木槿也是個好男歡的偽君子。”少年無奈地說著,方錦不語,隻顧夾菜。“錦娘,世間到底有沒有一處地方,容得下我們這些人?”
“湮華殿。”方錦淺淺地應了,是啊,除卻洛陽,除卻湮華殿,還有哪兒,可以如此光明正大地興男風?
“世人看男歡如蔑視髒垢,方錦卻依舊傲世而立,木槿著實佩服。”少年抄起桌上的瓷杯,將杯中液體一飲而盡,卻驚覺杯中非酒,不禁有些無奈——“如此良景珍饈,怎麼少了一盞美酒?”
方錦淡笑:“序源閣裏不曾有酒,隻有清茶。”
“敢問錦娘為何?”
“酒的誕生,曆經了青梅、麥粒、葡萄的發酵,陶罐的熏陶,歲月的封存,”男人頓了頓,“染指年華的酒,背負太多人的悲與歡、血與淚,你讓在下這一口,怎麼承擔的了?”方錦舉杯飲茶,“茶是隨性而為,水火相容之物,縱然是天翻地覆,方錦隻想求善吾身,得寧晚年。”
“按著錦娘所說,月下沏茶,亦是美事,”少年再飲一杯,嘴上快活,卻驅不走眉目憂愁,“日月流轉,山海蒼茫,我既無心於天下,何苦背負一世乾坤?”想到大戌皇宮,想到好權謀利的母妃,想到錦衣狐裘,想到後宮三千,亦想到民生蒼苦,血染城池,淒迷狼煙。木槿想起言默曾說過——世上最悲哀的事,莫過於你無心江山卻被迫掌控北國與江南,莫過於你傾盡一切違背良心意願依舊不為黎民理解——因此木槿選擇離開,即便九死一生。
“少時佼佼,再而茫茫。公子,很多事情並不是逃避就能解決的。”方錦說道。“逼不得已的人不僅是你,二公主也是,在下也是,詞……暉湘也是。”
“錦娘,詞暉湘乃是……”
“不必多說,”方錦示意少年不用解釋,秀氣的雙目透出一絲無奈,“該知道的,在下都已經知道。”他坦然地笑了,坦然地讓人無法揣摩他內心是否還留有對詞暉湘的念想。木槿沒有多說,夾了一片酸菜放入口中,酸爽可口,又帶有一絲甜脆,“司膳公子的廚藝果然天下無雙。”少年讚不絕口。
“可有禦膳房的可口?”方錦調侃道。
“更甚!”木槿說罷又添了半碗飯。“錦娘,司膳亦是湮華七公子之一吧,木槿一直好奇這湮華七公子到底是怎樣七位絕世男兒。”
“七公子?”方錦想了想,“司製雲河,司儀青桑,司樂沈笙,司繪青玉,司藥謹離,司書也笑,司膳白華——木槿是想了解這七位公子?”
“正是。”
“沈笙你應見了多次,便是常在殿內撫琴之人——說來,也就他和也笑是我那時候的人了,”方錦掐指一算,也便是這兩位公子,算是湮華殿的老前輩,在詞暉湘走後一路陪伴自己,“也笑好書亦善書,倘若碰見,你倆倒也可以比試比試;白華麼……”方錦指了指一桌珍饈,木槿便會意地笑了。“青桑青玉是同胞兄弟,青桑通曉古今禮儀各地風俗,因而稱司儀公子;青玉妙筆生花,則為司繪。至於上官雲河,你我身上這錦繡綢緞,自是出自他手。”
“真是巧奪天工,”木槿打量著袖口精致的刺繡,歎道。“那還有一位……”
“謹離啊,”方錦看起來有些頭疼,“你一般見不到他。”
“這?”
“一般時日,他都在百草軒內研習藥方,偶爾也會出門采藥——說是製藥,不如稱為製毒,”男人無奈地搖了搖頭,“謹離入殿之前,相傳是個蠱師,善用百草。不過醫蠱一家,自謹離接替上一任司藥公子之後,這兒便沒出什麼大事。”
“用毒?”木槿略有思索,“在下的皇姐也會用毒。”
“言默?”
木槿搖了搖頭,“是二姐,三公主懷儀。”
方錦有些疑惑:“好端端個公主,怎麼會去學用毒?”
木槿黯然淺笑:“錦娘有所不知,二姐想學的東西,宮裏誰敢攔她?正巧母妃也有些草藥學識,便隨性地教了一些。但二姐生性聰穎,不久便深得其道……”
“嗖——”一根銀針刺穿窗紙,方錦眼尖,拉著木槿一個躲閃,暗器打在被掀起的桌麵上。男人一皺眉,瞥見針尖入木三分。“麻煩了……”方錦不禁蹙眉低語——突如其來的暗器,直截了當地告訴方錦三皇子下榻湮華殿之事已經暴露,看來對方不僅想劫走三皇子,更想將湮華殿的人置於死地。
“方錦,交出三皇子,免你不死!”急劇的夜風撞開了門,門外有聲卻無人。方錦警惕地護在木槿之前。“方錦,交出三皇子,免你不死!”對方把狠話重下一遍。
“這位貴客何必如此囂張,倘若在下順了您的意思,難道您就會放過在下?”方錦笑得譏諷,“既為客,又何必躲躲藏藏!”
話音剛落,序源閣門口瞬間竄出一排軍甲,刀劍利器,矛盾相間,兵士各自後退一步,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方錦麵前,男人收斂了狂妄的笑聲,陰邪的眼神直逼方錦:“公子錦,我們又見麵了。”
“在下有眼無珠,”方錦挑高了眉,“沒想到,二十年摸爬滾打,倒也讓您握了兵權——看來大戌氣息奄矣,”方錦輕聲笑道,全然不顧對麵漸漸僵持的表情。楊曦泉死命地盯著方錦——二十年讓自己老衰不少,卻將方錦打磨地更為精致玲瓏,嫉妒一詞若是發生在男人之間,恐怕不會比女子來得淺顯。“楊大人,今日如此閑情有餘,怎麼不來這殿裏喝上一杯?”方錦大大方方地笑了,這男子一笑便傾眾生,就連尾隨而來的士兵亦忍不住閑言這男子的容貌,“在下每每見楊大人打湮華殿前過,就忍不住想約楊大人敘一敘舊情。”
“啊,原來楊大人也……”“這公子那麼美,楊大人好這口也說得過啊!”“嘖嘖嘖,真是比女人還漂亮!”……
“都給老子閉嘴!”楊曦泉顯然被對方惹怒,“公子錦,今天老子沒空收拾你,臣奉聖上旨意帶回三皇子,你若敢有所阻礙,別怪在下殺無赦!”
方錦搖了搖頭:“楊大人,湮華殿哪敢把三皇子藏著掖著?”
楊曦泉顧不得君臣禮節,拔了刀直指方錦身後的少年:“那他是誰!方錦你少給老子裝蒜,就憑你那點小把戲,騙女人都不夠用!”
方錦亦不慍不惱:“楊大人明鑒,在下可沒您那麼會招蜂惹蝶,”男人一把摟住木槿的腰,突如其來的動作惹得三皇子一陣禁臠,“這位,是今夜侍候在下的公子,難道在下求歡,都要和楊大人彙報?那五月初七晚楊大人在青樓尋得一名老妓亦要向林妃娘娘彙報?”
“你!”被揭短的男人惱羞成怒,身後的士兵發出細小的笑聲。楊曦泉明白實在是小看了方錦的能力,這個男人足不出湮華殿,卻可通天下!“公子錦而立有八,如此不檢點……”
“在下檢點與否,”楊曦泉軟弱的句子被方錦厲聲打斷,他雖貌相柔美,聲音中卻有一種令人不可抗拒的威嚴,“不用楊大人費心……”說罷,方錦輕輕地在木槿右頰上磨蹭,“難道在下與人歡好,楊大人也要觀摩?”他的手指繞住木槿,然後將少年拉近,騰出一隻手將木槿的發簪抽走,發絲即刻披散開來。男人莞爾一笑,少年亦順勢將頭靠到方錦頸窩。
“楊大人……這該……如何是好?”身邊的小兵哆嗦地問道,眼前這般香豔的場景讓在場諸多人倍感不適,更何況是兩個絕世男子——這般禁倫,就這樣赤裸裸地展現在眾人麵前。
“楊大人,可否需要一柄躺椅,好讓您看的舒心?”方錦邪魅一笑,寬衣露肩,膚若凝脂,琥珀色的錦袍鬆掛在胳膊彎子,他側過身,坦然地顯露出微凸的鎖骨。
“我們走!”楊曦泉咬了咬牙,一抬手,憤憤地帶著手下撤離。“方錦,你給老子等著!”
“隨時恭候。”方錦依舊是笑著,這般笑容卻實在地倒映出楊曦泉的恨——曾經的得失,讓楊曦泉憤惱不已。方錦緩步走到門口,合了木門。“木槿,”方錦理好自己的衣衫,“委屈你了。”
木槿搖了搖頭,收緊了腰封,散亂的發絲有些粘結。方錦從床櫃中取了一把梳子,將少年引到銅鏡之前,“我替你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