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醒過來，沈慈睜大眼惘然凝視黑茫茫的天花，他躺在身旁，呼吸很淺，她悄然貼近他，低聲喚了幾聲，他沒有反應，腹部的傷口已經包紮妥當，她以指輕柔撫過他的麵龐，他夢裏不知發生了什麼，眉頭突然微蹙，額際大汗淋漓，姿勢僵直。她悵然歎氣，拾過一旁的睡袍穿好，正要起來，一隻手猝不及防纏在她腰部，他兩眼睜得大大的，眼珠定而不動。
    終於他們的眼光碰到一處了，他手上仍不肯放鬆，臉上透著無表情的冷光。
    苦澀的情緒彌漫心頭，她無奈地嫣然一笑，企圖讓這一笑定格成永遠。
    僵持許久，他到底先開了口，“不要走。”
    “你不該為難我的。”她溫柔地笑，靠近一些，“躺回去，繼續裝睡，這才是我們之間最好的離別。”
    他猛然坐了起來，不顧一切大聲喝道：“我可以放棄一切，隻要你肯留下。”
    她舉手抵著他的雙唇，做了一個眼色，說：“不可說，一說便成錯。”
    他愣了一下，但又立刻連聲冷笑道：“是我糊塗了。你根本不愛我，又怎會肯為了我留下？沈慈，你的目的就是如此吧，讓我泥足深陷，萬劫不複。”
    她低頭凝眸看著他，那樣柔和的眼光落到他身上，“你已經不是孩子了。”他沉著身，隻覺得一縷酸澀灌滿心腔，頭埋在膝蓋上，再也製不住那滔滔不絕的悲傷。
    她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輕聲說：“睡吧。”他的眼眶紅了，勉強笑一笑，“答應我，若然有重逢的一天，不能再放開我的手。”她不作聲，隻點了下頭。
    他又一次抓起她的手，貼在臉上，“你一定要活著回到我身邊。”
    離別的愁緒在她心上一點一點擴大起來，她托起他的下巴，慢慢地摩挲著上麵刺癢的胡茬，“真傻。”他按住她的手，笑了笑，“我會是那個例外，你相信嗎？”他看見她的眼光在沉思，然而她始終不說一句話。
    她抬目望了下窗戶，覺得是時候該走了，於是輕輕抽出他雙掌中的手。
    他最後一次挽住了她的手，默然片刻，這才輕輕放下，指著自己的心髒，附耳對她說：“這裏永遠為你留著。”
    到了門邊，她回頭看時，他已經用被子蓋住了臉。她抿著嘴，雙手交疊腹前，麵容終歸沉靜。
    公寓樓下停著一輛轎車。車廂裏煙霧彌漫，陳普生瞥她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冷凝的笑：“來得真早啊！？”
    她麵帶微笑，蝴蝶般的睫毛輕輕扇動，“犯不著說負氣話。今夜一別，你我皆知，後會無期。”
    他的眼睛毫無顧忌地打量著她，“你舍不得？”他的手指緊繃著，似一根欲斷的弦，“此次重回葉丞暉懷抱，你怎麼想？”
    她甚至不看他，隻往椅背一靠，不動。“輪得到我怎麼想麼？死生有命，隨遇而安。”
    他把眼光從她身上移開，“別忘記先生的囑咐。你•••好自為之。”
    她拿出一包香煙，點燃，指尖觸到嫋嫋煙霧，靜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