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洋古鍾滴答滴答，辦公室的人都走光了，隻剩董事室還亮著昏黃燈光，整間洋行徹底安靜下來。
    程斐點燃雪茄，回頭見沈慈仍埋頭學習算術，便過去靜靜坐在她旁邊，不時對她略加指點。燈光斜斜照下，他整個人貼了過去，身影投在了紙上，沈慈不得不抬頭責怪的掃他一眼。他卻不在意，一徑笑著，手臂輕輕越過她身後，攬住了她的肩膀，將台燈的位置調了調，光線頓時轉暗。他撫摸著她圓滑的臂膀，故意向她眨了眨眼，讓曖昧流淌在彼此心間。
    她對他無休止的糾纏很感煩膩，推他一推，連笑容也吝嗇給予。“那些鶯鶯燕燕還在巴巴等著你呢，少來煩我。”
    他抿一抿嘴，收回手在她略顯紅潤的麵頰上捏一捏，“我偏要逗你。”他揚揚眉，擺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她忍無可忍擱了筆，狠狠的掐了他手臂一把，“等我厭煩了就一腳踹開你。”
    他哈哈大笑，幾欲絕倒，伸出手指在她臉上彈一彈，聲音有些寵溺又無奈：“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人？真是叫我愛不釋手。”
    沈慈聽得多了也不稀罕，雙手支頤，專注的望著窗外夜色，低聲傷感地說：“你的妻子還在家裏等你呢。”
    程斐再也無心說笑，凝眸看她，那一顰一笑裏分明凝聚了無限哀愁，那是為他流露的悲傷，他的心中頓時溢滿暖意，忍不住摟著了她，深情道：“即便她成了程夫人，我對你的心意也不會因此消減分毫。”
    “嗯。”沈慈以指漫不經心的在他頸上轉圈，低低應了一聲，沒有抬頭。
    程斐見她如此，不由觸動了心腸，緊緊抓著她的手，不容她躲避。“你不信我？”
    他的手修長削瘦，在迷離燈光下使她想起了另一個男人。
    月影穿過半開的玻璃窗襲進房間，桌麵玻璃瓶裏插著幾株法國小菊，那是象征忍耐的花，她要借此時刻提醒自己，不忘過往傷痛。他撐著椅背，半隻手臂纏在她腰間，嘴裏還銜著火星明滅的雪茄。
    更深露重，秋風拂麵，沈慈突然覺得寒冷無比，不自覺的往他懷裏縮了縮。
    浮光映在她的臉上，薄薄一層脂粉下的容顏，似幻似真。他想起初次邂逅她時，她一身素白行走在濃蔭伸展的懸鈴木下，踏著一泊豔麗霞色，修長美雅的小腿在旗袍下輕捷的邁動。
    也便是那一次，他就深深將這個女人記在心底，成了不可磨滅的朱砂痣，注定一生一世難以忘懷。
    輕輕廝磨著她的臉龐，他的呼吸略顯沉重，雙手不可抑製地伸向她的頸脖上，然後慢慢收緊：“如果有天你不再屬於我，那麼，也沒必要繼續存活。”
    她菲薄而笑，並不在意掐在脖上越發收緊的指。“你不會下得了手。”
    他移開了手，似笑非笑地看她，半真半假的打趣：“你自以為很了解我？”
    她失聲笑了笑，執起他的手背在上麵烙下一吻：“我隻是太了解自己。”
    他不由分說向她壓了過去，強迫她仰頭迎合自己，霸道的與她唇齒交纏。
    他離她這樣近，彼此氣息融合，她的心突地涼了，竟不受控製地推開了他，俯身劇烈嘔吐起來。
    他漠然站立等她宣泄完畢，體貼地遞上手帕，為她拭去唇邊殘留的汙穢。
    她盯著他異常冷峻的臉不再說話，白嫩的指在輕輕顫抖，他從未用這樣的眼光看過她，那樣犀利的眸光，幾乎要將她封閉的靈魂看透。
    她率先服軟低下頭去，不願與他灼熱目光對持。
    他猛地將她扯到身前，一瞬不瞬打量著她眼底試圖掩飾的情感，不見喜怒地說：“我清醒了嗎？”
    她隻覺腦中一片空白，刺骨的涼意緩緩漫上她的心髒。
    他久聽不到她的回答，竟低低笑了起來。“我居然被你玩弄於鼓掌之中•••”
    “你•••根本就不愛我。從頭到尾不過是一場精密的騙局，你算準了我會迷失在你若即若離的夢幻愛情裏。”他眸光哀涼，臂上青筋逐漸顯露在她眼前，幾乎咬牙切齒的說：“沈慈，你很好，真的很好•••”
    他的驟然醒悟讓她稍感無措，眼光慢慢膠在一起，竭力維持著一貫的淡定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