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佩佩擠在同一張床上。她的臂不經意擦過沈慈沐浴過後柔潤的身軀，她知道沈慈沒有睡著。她輕輕握住沈慈涼涼的手，默默躺在她身旁，千言萬語卻又無從說起。
    她伸手關掉了台燈，對身側的女人說：“睡吧。”
    佩佩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盡管她真的很累很疲乏，可她依然無法入眠。“睡不著。”
    她用平靜的口吻說：“那我睡了。”抽出手，背過身去。
    房間裏很安靜。她依靠窗外透入的微薄月光去望沈慈的背影。“沈慈，我們說說話吧。”
    “佩佩，你不必這樣多疑。”她略帶譏諷地笑了笑，“你想知道什麼可以去問陳普生，有些事他甚至比我還清楚。如果你問了，而他不肯說，那你更不應該過於執著別人故事的始末。”沈慈說著，沉默。
    她開始煩躁不安，抓住沈慈的手臂，“為什麼你們之間有這樣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們到底在隱瞞什麼？密謀什麼？他究竟愛不愛我？啊！我快要瘋了！••••”
    “好了。你既然睡不著，那我們到街上吃夜宵吧。”她安撫著佩佩，重新把台燈打開。
    她們換了衣服，走過昏暗窄長的樓道，來到公寓樓下一家粥檔前，坐下，點了兩碗魚片粥。
    夏日的深夜還是有點涼，她攏了攏身上披肩，看昏黃煤油燈透出一線流光，拿過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水，水很涼，她默默含在嘴裏，直到它有了溫度。
    街上很靜。行人的腳步總是輕輕柔柔，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似的。
    她用湯匙攪著碗裏的魚片粥，眼光追隨繁星穿梭在雲層間。
    佩佩看著暗淡的牆角，仰著頭吐出嫋嫋煙圈，慢慢散開，消失在塵埃深處。
    她的眼神，有著淒寂的味道，“我也曾像不顧一切的飛蛾，為了追逐所謂的愛情，折斷了雙翼，疼痛了骨血，但是幸好，還不至於粉身碎骨。”
    她笑著凝視沈慈，有些冷凝的氣息，“其實你並沒有那麼愛他。至少，你還是給自己留了後路。”
    她低下頭，嘴角微微翹起來，翹成一個彎彎的月牙，帶點久違的幽默，“是呢。時間這樣寶貴，老是浪費在一個不愛你的身上怎麼行？女人愛自己多一些總不會有錯。”
    佩佩麵孔上的憂鬱不自覺地加深。“能不能天長地久有什麼關係？到底，轟轟烈烈愛一場，一輩子，也就夠了。”
    她安靜的坐著，心裏不起波瀾，像是過客，無需入戲，冷眼旁觀便可。
    熱氣彌漫，她麵頰鼻尖冒了許多汗，卻還是一口一口送進嘴裏，“哎，別加辣椒油，壞了魚的鮮味。”
    佩佩偏不聽她的，倒了滿滿一碗辣椒油，吃了一口，辣得心肝脾肺都扯著痛。
    她斟了水遞過去，佩佩不接，一張小臉皺成一團，淚水模糊了雙眼，“我不怕辣，我要的就是辣。”
    她愛憐地撫摸著佩佩年輕的容顏，閉上眼，就像回到了那年無憂無慮的夏。
    她推開沈慈的手，以冷漠疏離堅固心底最後一層戒備。
    “你自己吃吧，我回去了。”她的語氣有微微的哽咽。
    沈慈坐在那裏，看她轉身離開，光影寂寥。
    忽然有人輕輕咳一聲。
    她回過頭。
    是佩佩的未婚夫—程斐。他帶來一束三色堇，芳香撲鼻。
    他向她笑笑，說：“可以坐下嗎？”
    她看著他，點頭。
    “上次見你披一件蝴蝶紋的雲肩，我想，你或許會喜歡。”他還想說什麼，可腦子裏全是空白。
    她接過他手裏的三色堇，把臉埋進去深深嗅一下。然後眉目低垂，麵帶桃花。“你真細心。”
    他但笑不語。自負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