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歌舞廳人來人往。唱針輕快旋轉，滿場的男男女女晃動著身姿，有韻律地跳著舞。
    沈慈坐在無人留意的黑暗處，喝著伏加特，鼻尖微微出了汗。
    她突然很想放縱自己過一個值得回憶的晚上。
    她醉眼迷離地看著舞女挽著一個個酒客從玻璃旋轉門離去。
    她想起了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她闔上眼，不忍去看那些脂粉掩蓋笑容背後的哀傷。
    這時，她聽到一個聲音問：“可以坐在你對麵嗎？”
    是個很美麗的女人，穿著緋紅色緞子旗袍，一雙修長白皙的大腿露了出來，她對沈慈微笑著，極度的妖媚，她拿出香煙遞給沈慈，塗得鮮紅的嘴唇輕輕蠕動，“怎麼沒見過你？”
    她失笑。女人把她當做自己人了。可轉念一想，她笑不出來。
    女人把右手托在下巴上，認真地看著她，嗤地一笑，“你收山了吧。”
    沈慈有些驚詫，不知她是怎樣得出的結論。
    “你的眼神裏充滿孤獨幽怨，這可不是做這一行該有的。”女人雙指夾煙，用看透世情的口氣對她說。
    她感到有趣，撫了撫手上的藍寶石戒指，調笑道：“你長得這麼美，肯定迷倒不少權貴男人，為什麼還要委屈自己呢？”
    女人吸了口煙，展露令人迷惑的笑容，“讓那些臭男人金屋藏嬌就不是委屈了麼？”
    沈慈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那你打算就這樣過一輩子？”
    女人搖了搖頭，微眯著眼看她，眼瞳裏閃出水銀般的光芒，她說：“我在等我的賣油郎。”
    她的神色驟然一變，兩隻手使勁地絞了一絞，手背上顯出駭人的深青色的筋脈。“那樣的故事你也信？”
    女人低頭萬般風情地笑了，“為什麼不信？人生在世總要給自己一個希望不是？”
    聽到這兒她笑起來，眉頭微微蹙著，“有句話叫希望愈大，失望愈大。”
    她笑著，露出粒粒如珍珠般的齒，“你很像一個深閨怨婦。”
    她的眼睛裏忽然浮上一層淺淺的霧氣。
    “何必為那些臭男人傷心？可不值得呢。”她舉杯向沈慈。
    她晃了晃杯中的酒，一顆眼淚噗通掉落，如碎銀般流動。“你說得對，為了不懂珍惜的人流淚太不值得了。”
    她們碰杯，有道絢麗光影輕輕落在身上，沈慈抬頭去看台上唱歌的女郎，笑得空洞，“或許有一天，你真的會遇見屬於你的賣油郎。”
    女人已經離開了，她挽著一個男人的臂，踏著紅色的高跟鞋，形體嫋娜，如風飄去。
    沈慈沉默地喝著她的伏加特，有些輕飄飄的，好似浮在空中。
    曲盡人散夜深沉。
    沈慈迎著風，看著黑夜，黑夜這樣黑，她的眼淚，就這樣放肆地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