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顧承彥有應酬不能陪她。回家這些天除了方夫人和方墨純，沒有其他人來過看望方儒錦。
    秋水把紅燭放在桌案上，對方儒錦說：“小姐，夜裏看書傷眼。”
    方儒錦翻動書頁的手停下，抬眼凝視朦朧光影下秋水似曾相識的臉龐，微微笑了，“不要緊的，我再看一會。”
    “小姐，要進些糕點麼？”秋水貼心的問著，見方儒錦搖頭，又去把窗戶關上，“夜裏風大，小姐仔細著涼。”
    張柔是在這個時候來的，她披著一襲寶藍色蘇繡鬥篷，一個人孤零零站立在門框旁邊，冷冷地注視著正在低頭看書的方儒錦，臉上十分難看。因妒忌而產生的怨恨籠罩在空氣裏。張柔麵上滿是難以掩抑的憤怒，她疾步行至方儒錦身前，厲聲道：“你怎可隨他回來？你既是要當他的侍妾，當初又何必惺惺作態？你有無顧及我的臉麵，你們的關係要是鬧了出去，我在揚州還如何做人？”
    麵對張柔突如其來的發難，方儒錦先是一愣，望著她指責的眼光，不禁連連冷笑：“小姨這會來說風涼話，你要是怕旁人說三道四，怎麼不去攔住他？怎麼讓他去帶我回來？怎麼不令他死心？你既然什麼也沒做，又有什麼資格在此對我責難？”
    張柔涼涼一笑，眼睛全是無奈的辛酸，“你以為我不想他對你死心？可我能嗎？••••”
    她的嘴角浮現出一絲淒哀的笑意，“既然我們都身不由己，又何苦再為難彼此。”
    張柔的滿腔怒火和滿腹怨恨瞬時熄滅，她深深看著眼前這張年輕的容顏，忽然泣不成聲。
    方夫人和方墨純匆忙趕來。見二人在傷心，方夫人不由得苦歎，心想手心手背都是肉，更是為難，過去扶著張柔一隻手臂，勸道：“我們回去吧，可別哭了，再這樣下去，眼睛快要瞎了。”
    張柔抹了把淚，艱難地呈現一絲笑容，“大姐，我沒事。”
    方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苦口婆心說：“大姐知道你心裏苦••••可誰叫我們生是女人•••唉•••一切都是命，阿柔，認命吧••••”
    張柔嗤地一笑，整個人變得恍惚起來，“我不認命又能如何？•••能像雅瀾那樣勇敢離婚麼？”
    方夫人又是歎氣：“阿柔，你可不能像雅瀾那樣傻。她一走，不就便宜那個賤女人了麼？•••”
    “母親！”方墨純尖聲喊道，用眼光示意一旁臉容蒼白如紙的方儒錦。
    方夫人意識到自己失言，急忙向方儒錦解釋：“儒錦，母親不是故意的，我隻是••••”
    “不要緊的母親。”方儒錦疲憊地闔上眼，拒絕讓人看見自己懦弱的一麵。
    “走吧，大姐。”張柔淒然一笑，疾步離開了不該她來的地方。
    “墨純，你好好陪著姐姐。”方夫人交代完後，匆忙追了上去。
    “我真的累了，你們出去吧。”見方儒錦如此堅持，方墨純不再說什麼，拉過還欲逗留的秋水離開了房間。
    燭光一下子暗了下來。方儒錦抱著身體靜靜縮在一個幽暗的角落裏。連日來的心神疲憊，終於無聲沉默地哭泣出來。眼淚落在綿軟細致的雪花綢緞上，泛成一個個淒然無助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