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山月不知心底事（2）
    顧潁似乎也沒有心思哄她，隨便說幾句軟話，見她仍舊疲疲軟軟，又怒氣衝衝走了。兩人不歡而散，這還是第一次。
    等他走後，房間裏氣氛有些詭異。春惠春曉自然也聽到剛才的動靜，兩人進屋伺候時也格外小心翼翼。
    春絮幫著她把蓮蓬撿完，看她又重新坐下剝蓮子，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麼，但剛一張口，千雪已淡聲囑咐道，“以後不要讓他隨便闖進來，要先通報給我。我畢竟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你們二少爺身份尊貴，對他名聲不好，將來娶了正妻怕是要往心裏去。”
    屋裏的三人都怔了怔，彼此相視一眼，默默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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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話要跟你說！”顧潁直接用腳踢開書房門，一屁股坐在桌前。
    顧泓神色不動，連頭也沒抬一下。
    顧潁卻根本不管他聽不聽，兀自道，“讓我相親也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我要認千雪做義妹！我已經寫信告訴父王與母妃了！”
    顧泓霍然抬頭看他，平靜無波的眼中有一絲波動。雖轉瞬即收，但顧潁還是看到了，突然心情極好地咧嘴笑道，“反正就算做義妹，千雪也會一直跟我在一起。”
    “我不同意。”顧泓淡淡道。
    “為什麼呢？”似乎早就知道他的答案，顧潁好整以暇道。
    “沒有為什麼。出去！”除了剛開始的那一瞬失神，顧泓就再也沒有任何表情。
    顧潁混不在意地從椅子裏起身，邊向外走邊慢悠悠道，“誰管你同不同意？我隻是來通知你而已！你不讓我痛快，我也不讓你好受……切！以為我真怕你啊……”
    顧泓望著空蕩蕩的門口，坐在案後許久，才出聲道，“檀，派人把信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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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雪原以為顧泓會找她談話，但很奇怪的是，等了好幾天，仍舊毫無動靜。她兩袖清風，想走的話帶著一顆腦袋就能走。要是再不聲不響離開，被按上什麼莫名其妙的罪名反而不好。所以，好奇之餘，也隻能先按兵不動。看那兄弟兩人在搞什麼幺蛾子。
    這日沐浴完，她嫌天熱，身上裹了一襲珠光粉色的袍子，歪在涼竹枕上。絲綢光滑柔軟，也沒係絲帶，露出裏麵潔白的抹胸。她端著水晶碗，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自己特製的蓮子水果冰粥。
    春絮等人也被她遣出去各自偷懶，屋裏隻有她。
    屋角有滴答的銅漏，榻沿上丟著打開的半卷書，午後的微風帶著一陣陣荷香吹來，與梁上的輕紗共舞。
    安靜中透著一股繾綣慵懶。
    她正昏昏欲睡，忽覺旁邊有急促呼吸鑽入耳膜。霍然睜眼，睡意全消。
    站在榻前的是多日不見的顧潁，此時他麵若朝霞唇如施脂，眼中春水蕩漾，正癡癡盯著她身體發呆。
    千雪低頭看了看，鎮定地坐起身整理淩亂的衣衫，然後拿起床腳的外衣套上，將明媚春光完全遮住。
    顧潁的視線並未收回，歎息般道，“你應該螓首微垂，含羞帶嗔，用你那多情的眼眸睇我一眼！這才符合一個嬌花少女的形象！”
    千雪從榻上滑下來，淡淡道，“那就找你的嬌花少女去！”
    顧潁立即不作聲了。
    端起她枕邊色澤剔透的水晶碗，嗅了嗅，奇道，“好香啊！蓮子、紅豆、葡萄、芒果、蘋果……天呐，你弄得這是什麼東西？”
    “冰粥。”千雪隨口道，坐到銅鏡前挽頭發。
    但是頭發太長，古代的發式又太難弄，沉甸甸的烏發滑下來無數次，千雪累得頭懵胳膊酸，抓起梳妝台上的剪子準備剪掉。
    顧潁變色，撲上去把銀剪子奪走，狠狠擲到一邊，愕然道，“千雪，你要做什麼？”千雪不明白他反應何故那麽激烈，疑惑道，“我隻是想把頭發剪短，太長了，不好梳。”
    顧潁激動地握住她的手道，“千雪，千雪，我知道上次是我太莽撞了，我不該對你發火，對不起，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但別難為你自己好嗎？你這樣對我不理不睬，我很難受……”說著，將她的手掌按在心口。
    現代女子剪發與古代女子剪發的意義大相徑庭，千雪終於從他神色間知道他是誤會了，手握成拳在他肩上捶了一下，好笑道，“你想什麼呢？不是告訴你我沒有生氣嗎？而且剪頭發就是單純的剪頭發，我隻是嫌它太長了。”說著，晃了晃滿頭如水青絲。
    “真的？”顧潁疑惑道，看她點頭，才稍稍鬆一口氣，嘀咕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想不開呢……以後，千萬別再做這樣的傻事，知道嗎？”
    千雪白他一眼，應道，“知道啦！”
    顧潁這次來，一直賴到下午都不肯走，千雪去哪他就跟哪，望著她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也不知是不是被她剪發的動作嚇到，眼神還有幾分謹慎小心。
    吃晚飯的時候，不由分說坐到餐桌前，表明了還要在這裏蹭飯。反正整個雲軒樓都是他家的，千雪也沒有說話的立場，坐在對麵與他共進晚餐。
    飯間，不停給她夾菜，終於斟酌慎言道，“千雪，我這幾天想了好多，你想不想聽聽我的想法？”
    “不想！”千雪頭也不抬，幹脆道。
    顧潁摸了摸鼻子上的灰，也不生氣，兀自道，“我想，既然你不記得以前的事，現在又無處可去，不如隨我們一起回京城，我們寧王府不缺你這一個人的飯食。以後有我罩著你，誰也不敢欺負你。”
    “以什麼身份？”
    “這個我也想好了，”顧潁深為自己有先見之明而得意，拍著胸膛道，“本少爺要認你做義妹！反正父王母妃沒有女兒，隻有我和哥哥兩個，母妃一直念叨著少一個女兒呢，你這麼漂亮又聰明，母妃一定會喜歡你的。以後你做了郡主，又有我這個英俊倜儻的世子做哥哥，看誰敢欺負你……”
    看著他眉飛色舞地暢想，千雪斂去最後一絲表情。她對這個單純的少年，說不出刻薄的話，也無法告訴他自己已經決心離開，隻能無奈歎一句，“你吃吧，我吃飽了。”
    推碗起身離去。
    顧潁看著她的背影，怔了好久，漂亮的眼睛裏才滑過一抹黯然。
    她跟他打鬧，跟他沒大沒小，跟他日日在一起，他卻始終無法看透她在想什麼。就像她在水中默默流淚，就像她對哥哥說對不起，就像她在清池邊說當一個人到達極致的痛楚與歡愉，靈與肉是可以分離的，就像她看著哥哥時，那種讓他嫉妒又羨慕的眼神……
    千雪的冷漠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他想以後她做了郡主，他們就能天天在一起，他有的是時間把她暖熱。到那時她也會對他產生依賴，與他無話不說……
    可是，從水石陣出來後，曾經一起打鬧的日子不再，她變得漫不經心，開始敷衍他，甚至有時對他的親近極為抵觸。
    難道是因為她知道了他要相親的事，所以想跟他拉開距離？
    如此一想，顧潁突然變得信心滿滿，原來千雪也是在意他的。不，他要她知道，就算他相親了，就算他妻妾成群，她在他心中仍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