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看山是山，看水是水（3）
    桌上擺著四菜一湯，及精致糕點。透明的水晶碗裏有新鮮梅子，粒粒飽滿，色澤鮮豔，還沾著晶瑩的水珠。在燥熱盛夏吃這種涼性水果再合適不過，隻要雲軒樓有，顧二少所住的小石屋也不缺。千雪看了眼動也未動的豐盛晚餐，已知顧潁並未在這裏受委屈。
    他麵朝裏躺在石床上，有人走進來也懶得動一下，理也不理。
    千雪走過去推他，但剛挨到他衣角，就被一把拍開，顧潁頭也不回地怒道，“滾！別打擾本少爺睡覺！”她猝不及防，被打得骨麻，疼出一身冷汗，咬牙道，“這是你要我走的……”
    顧潁聽到竟是她的聲音，霍然起身拉住，道，“別走別走，不是說你，我以為是小泉……”抬頭見顧泓站在門口，不由怒道，“你在旁邊看著，也不出聲阻止，你故意的吧？”顧泓冷冷瞥他一眼，“犯了錯就知道推卸責任，這是從教你的本事？”“你！”顧潁說不出反駁的話，一時被噎得臉紅。冷哼一聲，撩開千雪衣袖查看傷勢。
    顧潁被關了十多天，關出一身火氣，剛才那一下力道全施，確實打得不輕。但千雪手臂上隻有一道紅痕，沒腫也沒出血。顧潁麵色稍稍緩和，心裏卻悔得腸子都青了。若是平時，隻有千雪欺負他的份兒，他哪舍得動千雪一根手指頭。
    “疼嗎？”顧潁輕按一下，心疼道。千雪額上的冷汗滴下來，但看他那擔憂愧疚的樣子，強作輕鬆道，“沒事，一點而已。”
    顧潁見她說得輕鬆，心中稍安，然後便拉她坐下，囉囉嗦嗦說了許多賠罪的討好話。千雪疼痛減輕不少，靜靜坐著，任他發泄這些天的怨氣。
    說了好大一會兒，顧潁這才發現光顧著自己說。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道，“千雪，我不在的這些天，府裏的人有沒有為難你？我哥哥有沒有欺負你？那天晚上你去了哪裏？還有，我讓小泉給你傳話，你怎麼那樣說？”
    千雪下意識向門口望去，那人已不知何時離去。輕鬆地笑著一一敷衍過去。應付吃貨，對她來說，小菜一碟。
    顧潁望著她的笑怔怔發呆道，“千雪應該多笑笑，這樣多好看呐！別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看著瘮人。”
    千雪不由伸手摸向臉，她不知道每天的自己是什麼樣的，甚至由於這具身體的原因，她一直避免去照鏡子，沒想到在顧潁眼裏是‘冷冰冰’的。半開玩笑道，“或許這具身體還沒用熟練吧。”她跟顧潁在一起，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隨便說想說的話，沒有任何壓力。
    顧潁伸手就捏她的臉，嘻嘻笑道，“那以後就多多練習，別再肖想本少爺的身體……”
    這最後一句話被外人聽著，卻是另一層深意，是以，走到門口的春絮小泉小茶三人都麵色詭異地看向千雪，好似她做過什麼天怒人怨的事。
    千雪一愣，也明白他們想歪了，但又不能解釋，隻好尷尬地幹咳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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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就寢的時候，千雪被小茶帶到顧潁旁邊的另一座小石屋。這裏與顧潁的石屋相差無幾，兩人之間相隔極近，千雪也沒太大意見。隻不過，看了眼那張隻比顧潁多了張草席的石頭床，千雪就頭皮發麻。睡慣了席夢思，蓋慣了羽絨被的人，誰願意遭這種罪！
    小茶看她神情，愧疚道，“凡是在水石陣閉關的人，需要身心俱修，都是這種待遇，委屈千雪姑娘了。”
    千雪也隻好點頭應承。
    小茶看一眼她手臂，從袖間拿出一隻白玉瓶，道，“千雪姑娘白日裏似乎被二少爺傷到了骨頭，這是大少爺讓奴才給千雪姑娘備的藥膏，若是晚間會痛，就塗上一些，可消腫止痛。”
    她感覺了一下，被顧潁打過的手臂果然在隱隱作痛。她記得當時顧泓隻是冷眼旁觀，後來就悄無聲息走了，她原還有些失落，沒想到他竟是關心她的。伸手接過道，“回去告訴他我收下了，也多謝你費心！”
    小茶又叮囑一些不要亂跑之類，還把春絮留下照顧她，這才離去。
    “千雪姑娘，春絮給你看看傷吧。”春絮道。
    兩人坐到燈下，千雪把手臂伸出來，自己撩開衣袖。兩人一看都嚇了一跳，白天時看著沒有大礙，現在卻變得青紫，長長一道，蛇一樣盤在手臂上。
    “這個……也太誇張了吧？”千雪撫著胸口道。
    春絮打開藥瓶，邊取藥膏邊歎道，“二少爺雖然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武功還是很厲害的。平時很少發脾氣，這一發正好被姑娘攤上，白天那不知輕重的一下，害得姑娘白白受苦。”
    千雪不在意道，“不是他的錯。因果相報，是我害他吃苦在先，他總要討回來的。”春絮撲哧笑了，道，“千雪姑娘說話總是三句不離佛語，比容神醫還像個看破紅塵的人呢……”千雪也跟著笑，有些自嘲。
    兩人正說笑著，石壁上就慢慢多出一道人影。千雪抬頭看去，認出是顧潁，也不知他何時來的。
    春絮起身行禮，他也不理。坐到她讓出的石凳，從桌上拿起白玉瓶，一聲不吭給千雪上藥。千雪看他臉色不好，疼得額角抽筋，隻能強忍。春絮要上前幫忙，也被她擺手製止。
    等他擦了一遍，突然抬頭直視她，厲聲道，“傷這麼重為什麼不告訴我？！”
    這麼聲色俱厲的顧潁千雪第一次見，愣了愣才道，“一開始又不嚴重，現在也隻是有點麻，不必小題大做。”
    她這樣一說，顧潁卻更加生氣，一把拍開她放在他肩上的手，但力道並沒有表麵看去那麼重，冷冷道，“千雪，你為什麼要忍著？你在我麵前一向隨意，這次為什麼要忍？還說什麼因果相報，我討厭你說那話的語氣……”說到後麵，聲音已經軟下來，眼圈也紅紅的。
    千雪心有不忍，用另一隻手握住他的手，道，“好了，別自責了，是我的錯，我當時不應該推你。”忽而笑道，“顧二，你這人還真是犯賤呢，非要我罵你一頓，或者打回來才肯舒坦？”
    顧潁悶悶道，“如果可以，我願意替你受痛……”
    “什麼？”千雪沒聽清。
    “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