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看山是山，看水是水（4）
    千雪原本是被請來‘破陣’的，結果剛來就壯烈掛彩，顧潁愧疚不已，不但絕口不提破陣的事，反而專心‘伺候’起她的飲食起居。說是‘伺候’，倒不如說是千雪陪著他玩‘過家家’。
    端茶，倒水，上藥，夾菜，若非千雪嚴詞拒絕，他幾乎要親手給她洗臉梳發，簡直把她當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娃娃。千雪為了滿足他的彌補之心，任他折騰，有時不耐煩了，一杯水將他潑出去，他也不惱。
    水石陣，顧名思義，水塘假山極多。站在石屋前放眼望去，視野內除了茫茫群山與渺渺碧水，竟望不見別的。仿佛天地之間，除了自己，再無生息。有種蒼寥的孤寂無助。
    幻境！讓人從一開始就產生消極情緒的幻境！
    七月的日頭最毒。這日天清雲遠，烈日當頭，蟬鳴響徹雲霄。兩人嫌石屋裏熱，便跑到屋前的樹蔭下乘涼。
    樹蔭下有綠草茵茵，旁邊還有一方小池塘。千雪倚著樹幹坐著，顧潁腦袋枕在她腿上躺著，光腳還搭在清涼的水裏踢出一串串水花。和著盛夏的蟬鳴，兩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顧潁從下往上看著她的臉道，“千雪，我知道你壓根就不打算替我想破解的方法，是因為你也想跟我一直呆在這裏嗎？”
    千雪在他腦門上敲了敲，道，“你少臭美，以為我會為你這棵樹，放棄整片森林嗎？”
    “你想移情別戀？”顧潁驀地瞪大眼。
    千雪白他一眼，“什麼移情？什麼別戀？哪跟哪啊！你這個腦袋是不是長錯地方了，連思維方式都這麽奇怪。”
    顧潁突然坐起身，很認真地看著她道，“千雪，你現在都不怕我哥哥了。昨天他過來，你還讓他看傷。”
    千雪來水石陣整整三日，手臂有春絮及顧潁每天‘貼心照顧’，疼痛已經減輕許多，傷痕也沒有剛開始那麼猙獰。昨天顧泓過來看他們，隨口問了句‘傷怎麼樣’，千雪就把衣袖挽起來讓他看，順便也感謝他送的藥。
    沒想到僅是這樣短短的一句交談，也能讓小屁孩拈酸。
    看她不作聲，顧潁緊張起來，把她的臉扭過來對著自己，警告道，“你不準喜歡我哥哥，知道麽？”
    這樣的話，千雪已經聽他第二次說，不禁看他道，“顧二，為什麼？”
    顧潁沒想到她會反問，臉色驀地紅了一下，眼神瞟向別處，強作鎮定道，“不是告訴過你麽？我哥哥將來要娶……”
    “要娶錦斕公主嘛，我知道，但這跟我喜不喜歡他有關係嗎？”
    “啊？”顧潁被她問懵了，“喜歡他，不應該和他在一起嗎？”
    千雪笑道，“你還不知道吧，愛戀的最高境界就是——我喜歡你，但和你無關！”
    顧潁看著她腮邊的小酒窩，愣愣道，“這麼說你真的喜歡我哥哥？”
    顧泓正要走過來，遠遠聽到這一句，下意識停了腳步。
    兩人麵對小池塘，背對著石屋，所以也不知身後多了一個人，仍舊有一搭沒一搭說著。
    “不是說了麽，和你無關！”
    “那你喜歡我？”顧潁喜上眉梢。
    “喜歡你個頭！”千雪受不了這麽幼稚的談話，把偏離的話題扭轉過來道，“你有時間還是趕快琢磨琢磨你的水石陣吧，難道你想一輩子被困在這裏？”
    “哦……好吧。”顧潁情緒低落道。
    兩人沉默。
    顧泓打消上前的念頭，轉身要走，顧潁的話又斷斷續續傳來。
    “你幫我想……反正你已經出去過一次，說不定這次也能誤打誤撞……”顧潁沒精打采道。
    “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千雪也沒精打采。
    “那我讓小泉多捉幾隻蒼蠅過來，再來個沉魚落‘蠅’。”顧潁提議。
    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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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雪姑娘，該上藥了。”春絮走過來道。
    千雪正躺在草席上，大腿壓二腿，赤著腳在半空晃蕩，撩起袖子看了看，道，“已經好了，不用再上藥了。”
    “可是……”
    “不用可是！我說了算，天天帶著那藥味，難聞死了！”千雪嫌惡地擺手。
    “我來吧。”
    “我說過……”千雪猛地抬頭，看到麵前站著的竟是冰塊臉，連忙把腿放下，從床上起身，整理儀容，然後規規矩矩坐好，強笑道，“怎麼是你啊？”
    顧泓從春絮手中接過白玉瓶，道，“你先下去吧。”春絮在暗處向千雪吐了吐舌，小跑著出去了。
    石屋裏隻剩兩人，千雪頓覺空間逼仄，不安地向床腳挪了挪。
    顧泓瞟她一眼，走過去坐她旁邊，伸手把她手臂拉過來，然後掀開衣袖……
    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千雪漲紅了臉，忙道，“我……我自己來吧……”
    但他好似沒有聽見，單手啟開瓶塞，用尾指挑出一些膏體，徐徐塗在傷處。傷已經好得差不多，現在隻剩一道淺淺的粉紅色。柔軟的觸感帶著清涼清新的氣息在她肌膚遊走，熨帖，又旖旎，仿佛有羽毛撫在心尖上。讓她忍不住輕顫。
    顧泓感覺到她發抖，手上一頓，道，“怎麼了？還疼？”
    “沒……沒有……”
    聽出她嗓音也有些不自然，顧泓抬頭看去，正見她臉紅得幾乎滴血，頓時明白她是不好意思。唇角有笑意一閃而逝，淡聲道，“這藥能祛疤，傷好了也要多塗幾遍。”
    千雪隻顧埋著腦袋，聽他這麼說，點頭應是。
    “我說過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為何不幫顧潁破陣？”顧泓轉移話題道。
    千雪愣了愣道，“可是我不會啊……”想幫也幫不了。
    “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世間事多為必然，就算巧合，也是有原因的。”
    千雪怔怔看著他，總覺得他這話說得意味深長。難道他意指自己上次不小心衝出水石陣並非巧合？但他並不知道那時她用的是顧潁的身體，為何要對她說這番話？難道他知道了？可是既然知道，為什麼能夠這麼不動聲色？不是應該把她火燒浸豬籠嗎……
    看出她疑慮重重，顧泓卻並未多說，塗完藥起身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