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年成空白 第三章 魍魎之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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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看著日曆又是一日,一年前和一年後的四月一日都是一個笑話。
長期在夢裏受折磨,不知如何安心該用何種方法,隻有減少睡眠,晚上那樣看著手機屏幕發呆,白天就在吵鬧的環境中趴在桌子上昏睡。
日夜顛倒,是個人長期下來都是受不了。她已經是一個多月,牙齦出血,每個早上刷牙的時候,潔白的牙膏沫上都是沾了血絲,漱口的時候也是一股濃鬱的血腥味,然後有反胃,吃什麼都覺得難受,經常起來吐,有時吐不出就把食指伸進喉嚨催吐。
這些都讓她難受,她卻沒有任何一絲抵禦的全盤接受,還又開始了抽煙,不多,最多的時候也就一次兩根,光著腳跑到樓梯口,感受腳底板傳來的寒意,煙霧繚繞。回去宿舍,窮迫症加潔癖症的自己,洗澡,不斷的刷牙,直到身上所有的都洗幹淨,換幹淨。
她一直都是有在他人看來怪異的習慣,帶著那麼一些無聊的悲傷吟秋和自憐自哀。半夜光腳無視潔癖的踩在地板,隻為感受冰寒從腳底傳到神經的自虐清醒方式就是其中一個。
君姍菲發燒是很平常的,她一直都是很容易發燒感冒。
隻是這個人很少會去照顧自己,也不願意照顧自己,就喜歡這麼折騰。她說,痛了才感覺到自己活著,不像方筱痕那樣淡出大家的記憶,她不想連自己都忘了自己是活著的。
因此,她的一切病痛都是她想感覺自己活著,這個到她病好回來的時候對徐桑桐說的。
當然結局是換來一頓罵。
她不會承認自己的擔心,所以用著刻薄的言語打擊的說沒見過那麼笨的人,整個二代青年,總是活著A和C之間。
發燒,燒到四十度,這是每天看著她自我折騰的徐桑桐是第一個發現的,然後,又是一陣兵荒馬亂。桑桐心裏總是不安,從那件事發生後,她和君姍菲一樣不安著,本來以為是因為她們死亡而生活染上灰色,直到後來她才知道原來自己是不安,一直都是比自己堅強君姍菲,會這樣轟然的倒塌。
她可以預料要是君姍菲這樣倒塌,那她呢?!是否也會那樣……轟然倒塌!?所以,無論如何,勉強她也要那個人活下來,逼迫也要,讓她痛苦也好。
讓她回家,結果也是她預料的,不肯。一時惶恐過度,她咬牙切齒的說:“君姍菲,你要死直接說。死了我也不會有任何可惜。”
然後就這樣丟下她走人,隻是說了這樣話的她已經不是‘不會有任何可惜’。
上課到一半不放心回去看她,看到她燒到迷迷糊糊的爬起來倒著水在喝,看到自己走進來,露出大大的笑容,人還是恍惚,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一樣,說:“嗯,不用可惜。”
卻又回答著那賭氣的話,沒有一絲難過,笑意的可以看出她的歉意。
這人,連示弱也是那麼的不討人喜歡,難怪總給人無視了脆弱。
歎了一口氣,看著她臉已經燒到通紅,走近,連她的呼吸聲都聽得到,沉默的接過杯子讓她喝,扶她睡下去。她沒有再提起讓她回家休息的事,她如何自己又不是不知道,習慣性的糟蹋自己的身體,什麼都不告訴家人,那麼清楚,為什麼還要逼她。
安排好她的一切後,無力的靠在浴室的牆上,忽然的就好想哭,大聲的哭出來。
她是依賴性很強的人,身邊總要有一個可以讓自己依賴的人,所以那麼多年來她都生活在以照的保護下。當初,以照說不願意再讀下去的時候,理智上知道以照的離去是她的選擇,可是對自己說再多,勸再多,其實隻是私心不願意她丟下自己,最後強迫自己答應。
那時的她在想:幸好,幸好,還有君……
所以,君成績剛好夠上後補分數線交錢來陪她。
可是,君不在了呢?!她們不可能永遠在一起,大學那麼多所,同一所的概率雖然算不上比中彩票低,卻也高不到哪裏。君也沒有義務陪自己一輩子。桑桐知道的,沒有人能一輩子陪在另一個身邊,會有各種的分離。
自己還真是自私,那種肮髒的心理,以照也好,君也好,都不敢說,也不知道如何說。
她們會不會就這樣,看到真實黑暗的自己便離開自己,這種不安,她從來掙脫不了,她也知道君的黑暗麵比自己多,也有這樣的不安。她們三個人彼此不會有秘密,因為她們潛意識的避開了最有可能成為秘密的一麵,各自守著自己的陰暗一麵。
太過在意對方,又都是敏感的人,相處起來可以互相依靠,不離不棄,卻也會小心翼翼。
看看吧,若是下午還沒有好,自己再打電話給阿南,那個保姆。
低著頭,眼睛是幹澀的,自我厭惡了一會拿出書來看,胡亂的想著。
結果沒有任何懸念,她還是給畢南藍特意從他們學校來接回去,記得那天一直都是溫和貴公子模樣的畢南藍,臉上霜凍了一般的。
他很生氣,隻要見到此時的他都會明確的感覺到。
果然,不隻自己,他也是知道的,君姍菲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怎麼也好,對她而言都隻是一個遊戲。遊戲結束,是生是死不在她考慮的範圍,甚至他們可以察覺,其實她更想以死為結局。那麼,初中那時認識那個不怎麼招人喜歡,發現她們秘密卻嬉皮笑臉,然後看到她手腕上出現的刀痕而說活下去為她們活下去的少女,是否自己是多此一舉。
不行,不行……
她不允許。
徐桑桐不多話,看著沉默的畢南藍,頗為公事公辦的跟他說那個家夥的情況。沒有君在他們兩個之中作為聯係,他們也隻是認識對方,一道吃幾頓飯的人,君在的時候她會調笑那個總是像老母雞一樣護著君的畢南藍,可是這種情況,他們誰也沒有心情去開玩笑。
把自己包在被子裏隻露出半張臉可以呼吸,半清醒半糊塗的君姍菲是感覺到‘她家阿南’的到來,用腳指頭也知道他生氣了。她是知道最後桑桐是不會縱容自己亂來的,所以阿南的出現她是沒有任何意外,倒是爸媽要是出現了她會意外。
桐是了解自己的。
清冷帶著嘔氣指使般的聲音,高傲如同女王,不是和自己說話的桐就是這樣的。迷迷糊糊的聽到她講著自己的狀況,有些無奈,心裏倒是沒有自己一個在宿舍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寒意。生病的人,還真的是喜歡溫暖存在,連她也難免脆弱一把。
感覺到阿南沉默的扶起自己,在桐的注視下一手扶著自己,一手拿著桐幫她收好的換洗衣物往外走去。從頭至尾,那個總是溫和的對自己,沒脾氣的寵溺自己的男孩,沒有一句話隻是認真的扶著自己。
“阿南,你也生氣了。喲,真是難得,又沒有怎麼樣。”大概她真的有氣死人不償命的愛好,明明是身體難受著如同火烤一般卻還要這樣沒個正經的調笑。
說出話的聲音讓她感到無奈,沙啞如磨砂一般,這樣的聲音不是讓阿南更為擔心。
而回複她的就隻有沉默不言。
“阿南,你這樣,人家會傷心的。唉,都生病了,你還欺負我,我好可憐。”故意的指責,帶著有些蒼白虛弱的笑容,但是總體來說還是很燦爛。這個人,無論在什麼時候都能笑得燦爛萬分,讓人覺得溫暖卻不灼眼。
扶著他的手一緊,畢南藍火氣直起,不過對於這個人還是無奈居多。
不得不說,他對這個一道長大的人沒有任何辦法。他們兩人一道長大,彼此間的感情很複雜,不僅僅是友情的關心,介於愛情中的寵溺,和親情的愛護。
“喂喂,人家很暈……”,埋怨般的講著,可是很快難得正經下來說:“……阿南,我不會死的,絕對。”
信誓旦旦,如同指天發誓。
聽到這熟悉信誓旦旦的話語,雖然知道對方隻是哄著自己,畢南藍最終還是妥協了,扶著她的手放開,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揉著她的頭發。他知道的,君每次都說得信誓旦旦卻沒有一次認真去執行,她根本不控製自己的行為。
直到送到她回家,在按門鈴前才開口。
“君,我說了想要你好好的。九月的時候,我可能就不能在你身邊陪你了,你要是一直這樣,叫我如何放心。”
認真的看著那張看了好些年的臉,和初次見麵不同,沒有那稚氣了,也沒有那股明顯的傲氣,已經長大的阿南愈發的溫和,看起來就謙謙有禮的,讓人想靠近。看著自己的眼睛帶著濃鬱的擔憂和無奈。
君姍菲知道畢南藍會離開他們所在的城市的,他說,不想一輩子給父母庇佑著,也不想一直按著別人給的路走,他想到別的地方努力。她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就說,那你好好加油,以後我混不住的時候就找你救濟,可不要因為有了老婆就不理會我。之後的很多次說起,她也是有些不正經的回答。
沒想到就那麼快要麵對……她確實自欺了,時間其實過的很快的,轉瞬就逝。現在四月,六月七日阿南要高考,七月中旬就知道去哪裏,然後九月就應該是提著行禮到外地。
“我會嚐試去照顧自己的。”
沒有說,阿南,要不就報在省內,你繼續照顧我。她還沒有自私到這個程度,一直以來她其實覺得虧欠阿南的,她知道阿南有交過女朋友,隻是因為自己而分了,她也知道自己住內宿後,同樣住內宿的阿南總是準備三分之一的錢隨時準備救濟她這個月中就等鹹菜蘿卜的人,她知道很多很多。
那些都是阿南對她的好,認真的,不求回報,純粹的好。
她一直什麼都沒做,默默接受,是認為若是自己做了什麼便讓這份感情變得髒兮兮的,這是一種近乎鑽牛角尖的想法。
再次的揉了揉眼前臉色蒼白女孩的頭發,還是和以前一樣,這個人總是不會撒嬌,不會示弱,也不會勉強他人。然後,便按下了門鈴把她送進房間後就離開,他還要準備高考,本來這個星期是不回家的,隻是小三兒生病他不能不理會。
頭有些暈的君姍菲一臉蒼白的踏進家裏,把君爸爸和君媽媽嚇了一跳,不是說這周不回來,在畢南藍解釋後終於知道緣由。念叨了一會,終究是心疼,就喂了她吃藥,讓她去睡。
君姍菲聽到畢南藍離開的聲音,不是很真確,卻知道卻是回去了,沒有讓她多想,藥效上來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