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即便是兔被鷹逐時，拚命使出一招‘兔子蹬鷹’，也是有可能活下來的。老夫修煉多年，怎能功虧一簣？”老頭子一麵說，身子卻如蟾蜍般躍起數丈高，落在一處較高的岩石上。
    “絕對實力之前，這樣的可能是不存在的。”菩提擅長近身戰，身子向他欺去。
    “咕咕……”他腮幫子一鼓，一股腥臭液體激射出來。菩提此時正在半空中，看來是難以躲開的了。
    情急之下，她調轉身形，身子一墜，落在一段枯木上，恰躲過了那液體。隻見那液體濺落在地，一蓬碧綠野草立即化作黑色。
    “好毒！”此時菩提立在老頭子斜下約莫一兩丈處，老頭子的粘稠的舌頭又如鞭子一般卷過來。那舌頭速度飛快，卷動時竟還帶著呼呼的破空之音。
    菩提腿一曲，向旁讓開。幾個縱躍，繞到了老頭子身後。說來也奇，老頭子的舌頭竟也跟著繞了過來。
    菩提身子在半空中一頓，淩空一個筋鬥，如流行般向下墜落。她右手鬱壘反握護在身前，左手神荼已倒轉過來，將刀柄對著老頭子的後腦。光滑的柄上，紅色的定魂珠閃爍著曖昧不明的光芒。
    她的身後，那舌頭撲了個空，已來不及再改變方向。
    “一擊將他製住吧。”眼看就要成功，菩提大喜。
    誰知老頭子的頭顱，竟整個轉了過來。他對菩提嘿嘿一笑，口中又有一股腥臭液體噴射而出。“這下子，躲不過——”老頭子的話方說了一遍，便頓住了。
    隻見菩提以身體為軸，雙臂伸展，如螺旋槳一般旋轉起來。直裾寬大的袖子招展，帶出一股強大的氣流。老頭子噴射出的液體，還未觸到她，便已被氣流包裹，濺向四周。
    老頭子目瞪口呆。
    而菩提的身體仍在前進，她如同一架巨大的絞肉機，將老頭子卷入其中。
    然而，血肉橫飛的場麵並未出現。菩提隻是將神荼柄上的定魂珠，按到了老頭子的眉心。
    笑容在菩提的臉上開始蔓延。
    她伸手在老頭子背上一按，想借著這力後縱一步站定。
    就在這一刻，老頭子的眼中掠過一絲幸災樂禍。下一瞬間，菩提方明白了那眼神的含義。
    原來，老頭子的背上，不知什麼時候長出許多鼓包。在菩提的手按上去時，鼓包破裂開來，一股帶著濃烈腥氣的汁水透過衣衫，沾在菩提裸露的手掌上。
    一股火辣辣的疼痛襲來。
    菩提慌忙跳開，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隻見掌心好大一塊皮肉已融化了，露出裏麵鮮嫩的肌肉與突突跳動的血管。她輕輕動手掌，那血管便爆裂開來，新鮮血液順著掌沿流下。
    戰鬥結束的喘息，深入骨髓的疼痛，讓菩提從戰鬥的狂熱中清醒過來。
    她看向一旁始終沒有出手的秦履真。說來也怪，在她再次與他見麵之後，他再也沒有出過手。
    “你和我不同。你的戰鬥，依靠的是自己的本體。戰鬥時，最好不要直接觸碰對方的身體。”秦履真慢慢地走過來。一麵走，一麵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他把它咬在口中，點著了，又用手指夾著。他再不去吸它，任憑青灰的煙氣緩慢地散開。他走到老頭子麵前，居高臨下卻又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蹲下身子，將煙銜在口中，一手撫上老頭子的眉心，另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老頭眼中的生氣在慢慢流逝。他的臉色也越發難看。銅錢大小的褐色斑塊開始在他臉上出現。而秦履真則籠罩在一層淡淡的白光中。
    老頭子的身體在萎縮。他裸露的麵部，兩頰凹陷下去。眼睛卻死死地突出，好似魚眼。最後，秦履真站起身來。他厭惡地看了看自己觸摸過老頭子的右手，旋即用左手拈起口中幾乎燃盡的煙頭。過了幾秒鍾，他方發覺它已將燃盡。他皺著眉頭把它扔在腳邊。
    7。
    我犯下了殺戮的罪行麼？
    我所殺的，真的不是人？——不，至少，他是最接近人的存在。
    可是為什麼……我會顫抖……那是激動與愉悅的顫抖……
    8。
    菩提呆呆地站著。
    秦履真自身後的背包中取出一瓶藥水與一卷繃帶。他將藥水摸在菩提掌心，又撕下一截繃帶，將她的手裹住。
    “小心。”他這樣說。
    “我……我殺了人……”菩提低聲說道。
    “他已經異化，早就不是人了。”
    “可是……我並不需要殺他……”
    “是啊。”秦履真淡淡地說：“是我需要。你被迫做了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菩提慌忙辯解。“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一路同行的夥伴。隻是……隻是……”
    “你無法接受自己的存在已不屬於人類的事實。你還是放不下世俗的規則與道德。”
    “是，我放不下。我是從小就擁有日常的人。我做不到和神秘的你一樣。”
    “……”秦履真沉默半晌，忽道：“去吧。去看幹寶給我們留下什麼。”
    9。
    你就這樣擅長將事情揭過。
    你不知道……不知道我還迷茫著，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麼。
    10。
    挪開巨石，用強橫的力量穿越機關，終於到達地下幽暗的石室內。然而這石室內空蕩蕩的。隻有中央，擺著一方石碑。
    菩提走上前去，細看那石碑。隻見上頭斑駁刻了許多字，大都是她不認得的。“你認得這字麼？”她轉身看向秦履真。
    “唔。”秦履真走到碑前，蹲下身來，皺著眉頭看了一遍。正要開口，那碑上忽閃現隱約的青光。青光如同煙氣一般升到了石室頂端，又緩慢地落下來，漸漸凝成人形。
    那人形看起來是個約莫三十許的男子，頭上戴著白綸巾，身上卻是蛋青色的裙衫。再看他麵目，生得很是和氣，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容。
    “這是？”菩提大驚。沒有感受到異生的的氣息，看來這不是魂魄了。難道隻是幻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