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身形忽就暴起，一瞬間便已背對檀柘，站在窗台上。
    她穿著寬大的白T恤與短褲，卻光著腳。夜風將她的衣角吹起來，檀柘不知她要做什麼，慌忙道：“下來！”又伸手去扯她衣角。
    菩提卻回頭一笑，猛然向前一躍，如流星般向下墜落。隻聽嘩啦啦風吹動衣衫的聲音。
    檀柘向下一看，夜色中哪裏還有菩提的身影？若真是墜樓……也不會消失不見吧？她為什麼會這麼做？他已是一身冷汗。她還活著麼？他忍不住張口便要叫她的名字。
    誰知正要開口時，忽見窗子上緣倒吊下一個人頭來。
    “哇……啊啊啊！”他驚地後退兩步，從褲腿側袋中取出一柄軍刺來，橫握在手。
    “膽小鬼，是我。”那人頭開口說話。
    “菩提？你……”檀柘鬆了口氣：“你……實在是……”他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早就說你是膽小鬼嘛，果然。”菩提一騰身，在空中輕輕轉折，落在他身邊，帶著一點趾高氣揚的神氣看著他：“怎麼樣？誌異師的能力，不是你們常人能夠想象的。”
    她圍著檀柘轉了一圈，目光停在他手中的軍刺上。
    “喲，匕首。不過……在一個誌異師麵前玩匕首，還真是……”她忽將神荼銜在口中，空出左手在他麵前一晃，電光火石之間，卻拿食指與中指夾住刀刃，拇指在他手背一點，他便不由自主地鬆開手。那軍刺便已在菩提手中。
    她讓利刃在指尖打了個轉，又交還給他了。
    “你……”檀柘目瞪口呆。半晌，他方苦著臉哀嚎：“女俠饒命……”
    “現在我不用怕它們了。”菩提道：“但是，又有什麼意義呢？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變了。”她默然凝視手中一雙匕首。旋即猛然抬頭，眯著眼睛對他說：“時間不早了，你快滾出去找旅店吧。”
    “是……是，打不過你，小的這就滾——隻是，明日再來找你玩，整日憋再家裏也不是辦法，誰教咱們兄弟一場。”檀柘憊賴地笑著，走了出去。
    菩提立在窗前，她看著他的身影漸漸走遠。他也回頭向這窗口看過，但她側身隱藏在陰影中。
    【盛夏光年】下
    “討厭……”枕頭邊的電話第十九次響起來，睡眼惺忪的菩提終於把摁下接聽鍵。
    “喂……大清早……”
    “大姐，不要告訴我你一直在睡覺？我在你家門口已經站了半個小時。給你買的早飯也都涼了。”
    “啊……啊……檀柘……”菩提打了個哈欠：“還早嘛……你怎麼這麼早起……”
    “已經十點鍾了好不好？你快給我開門。”
    “哦。”她摁掉電話，胡亂套上衣服，蓬頭垢麵地去開了門。
    隻見門外赫然站著拎了幾隻袋子的檀柘。“哇……你有沒有搞錯，這個樣子也能見人？”檀柘誇張地指著她的睡得浮腫的臉。
    “我困死了……”她頭腦極不清醒地坐到桌子前。
    檀柘反倒似主人一般，去把小籠包子與豆漿熱過，又拿過來。
    “哇……為什麼是豆漿？我還是比較喜歡吃帶絲湯。”
    “……給你買來你還挑？”檀柘不滿地咬了一大口包子。
    菩提方慢慢吃完，待檀柘收拾好了，他一揮手：“你在家悶著做什麼？出去走走不好？跟我出來。”
    菩提沒精打采地去換鞋子，卻又見他皺著眉頭，道：“你想這樣出門？丟死人啊，看你衣服上的‘XX牌味精’……女孩子不要這麼猥瑣！怪道秦履真看不上你。”
    “煩死了！”菩提抗議。
    “去換一身稍能看得過眼的。不要整天沒精打采蓬頭垢麵，給我來點新氣象好不好？你雖醜，但也要好好收拾一番嘛。”檀柘督促道。
    菩提揚起手想錘他肩膀，終於還是止住了。她深吸一口氣，去衣櫃裏找起來。
    “校服……校服……”好不容易找到幾件T恤，還是皺巴巴的；又見一條裙子，居然還是念小學時候穿的。
    菩提幾乎崩潰。上高中時幾乎每天穿校服，加之她不大打理外表，哪裏還有檀柘口中“可以穿出去”的衣服？終於找到一件胸前印著大花貓的T恤還算幹淨，穿上了，走到檀柘麵前，正在喝水的他一口噴了出來。
    “要不要啊？這是……小女孩穿的衣服好不好。”
    “……我……”菩提咬牙切齒：“我去麗江時穿的就是它。”
    “……”檀柘略一斟酌：“其實我有個注意。你……先出去剪頭發，買衣服好不好？”
    菩提臉一紅。這種事情，需要他來管嗎？三年未見，為什麼他都不會對她產生一點距離？為什麼還這樣多管閑事？可……又為什麼，突然有人闖入她的生活，將她管束起來，不著痕跡的關心讓她感到暗自開心？
    她本想如常地繼續與他頂嘴，但竟應下來。她向來討厭別人說她“不拘小節，不會打理”，但此時卻鬼使神差地認為他說得有理。她應該按照他的說法做。
    於是這奇特的二人組便出發了——直奔女裝店。
    檀柘眼光不錯，但他挑的衣服菩提不敢上身。她已六年未穿過裙子，但他不厭其煩地在她耳邊嘮叨要她試。無奈之下，菩提敗下陣來。接下來又去剪了頭發，看起來果然清爽許多。
    檀柘以功臣自居，菩提卻覺得怪怪的。他們……怎麼好像戀人一般？戀人？菩提渾身都不自在。她與檀柘，沒有什麼可能吧？更何況——秦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