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絕倒。
    玩笑畢了，他終於開始做起菜來。隻見他先將鱈魚塊放在鍋子裏，加一點水，擱著解凍。又打了幾個雞蛋，卻把蛋清與蛋黃分開。單拿那蛋清，滿滿的一碗，取兩雙筷子，手下使力，不住地打。漸漸的拿蛋清上便浮出一點泡沫，那泡沫越發地多，最後整碗都是那沫子了。
    他打開電飯鍋，在鍋底刷一層油，又在那沫子中加入一點攪碎的蛋黃，和入麵粉，攪作糊狀，倒入電飯鍋中。
    “這是哪一出？”
    “嘿嘿，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檀柘對她得意地一笑。此時鱈魚已解凍，他拿出切小塊，裹了蛋液。他燒辣了鍋子，將番茄剝皮切碎倒入，炒作糊狀盛入碗中，權作醬料。又在鍋中加入油，將裹了蛋液的鱈魚放入，略煎了一會，起鍋，金黃的擺了一盤。
    “電飯鍋裏是什麼？”菩提又問。
    “你過來。”檀柘在她麵前開了鍋蓋。隻見鍋子中，赫然是一隻淡黃的蛋糕坯。
    “這都可以？！”
    “當然，我早就說過，我水準一流！”
    他將蛋糕坯取出，融了巧克力，在上麵覆了一層。又將櫻桃略點綴一點，看起來十分討喜。
    及至菜都上桌，菩提迫不及待地拈起一塊炸鱈魚，在自製番茄醬中沾了沾，放入口中。
    那蛋液裹的外殼炸酥了，咬碎時滿口都是香；而其中的鱈魚卻嫩極了，口感如果凍一般，隻是略帶鹹鮮，卻因又混入番茄醬的酸，將那鮮又提了一截，實在是鮮美無匹。
    “嗚嗚……嗚……”菩提忙吞了一口，又伸手去抓。
    檀柘坐在桌邊，一臉無奈地看著她：“你幾天沒有吃飯了？餓死鬼投胎呢？”
    菩提口齒不清道：“嗚……嗚，他們搬走後，我連蛋炒飯都懶得做，吃了好幾天泡麵。”
    “……懶鬼。”檀柘一臉黑線。他又去廚房取了刀子，將那蛋糕切下來一小塊，盛在盤子裏，遞到菩提麵前。
    “嚐嚐這個，味道應該也不差。”
    菩提拿到手中，先咬了一小口，皺著眉頭嚼嚼，旋即一口將整塊吞入口中，哽地翻白眼。
    檀柘為她遞過來一杯水：“少不了你吃的，慌什麼，慢慢來。”他用溫和的目光看著她。
    菩提忽就停止了咀嚼。
    她想起多年前，還是初中生時，在永安山的那個夜晚。他陪她說了很久的話，聽她講了她的秘密。不過當時的他還是稚嫩的，此刻卻已是個能夠獨當一麵的大人。
    她眼睛一酸，兩行鹹水忽就留下來。
    “你……哇，不要哭，我受不了這個……”檀柘不明她為何情緒變化這樣快，慌忙拿了紙巾遞給她。他苦著臉：“你……我也不能幫你什麼……算了，你若真有什麼話，說出來，我幫你聽著，好不好？”
    菩提瞪他一樣，哭得更凶了。
    “喂，喂……”檀柘攤著雙手，坐到她身邊。
    菩提覺得自己委屈極了，簡直想在這一刻把所有的不滿與委屈都發泄出來。
    “我……我幫你聯係秦履真好啦，我幫你給他打電話。”不明就裏的檀柘拿過菩提的手機，撥通了那個電話。
    “喂，秦履真，菩——”他才說一句，卻被菩提眼刀一擊。
    “我是檀柘啊，我回南柯鎮了。是這樣……咱們幾年沒見，明天出來玩會如何？”
    菩提死死盯住檀柘的臉。
    “既這樣，那就按你說的辦。”
    他掛掉了電話。
    “他……他答應你了？”她掛著淚珠子問他。
    “答應了。不過明天沒空，需半個月之後，早晨約在鳳起寺前見。”檀柘柔聲道：“你……到底有什麼心事，說來聽聽也好。我……願意做你的垃圾桶。把不開心的都倒給我，好不好？”
    菩提心中一驚。直到多年後，她仍然記得這句話。
    她蒼白著臉，掛著淚珠子緊緊盯住他。但又好似不是看他，那目光直直穿過他，看到後麵的虛空。
    檀柘收起了所有戲謔。他沒有躲避她的眼神。他很認真地看著她。他舉起手，慢慢地放下去，想拍拍她的肩膀。或者索性抱住她。
    但他的手最後還是在半空中頓住了。
    他做了個鬼臉，道：“你不是說你已是誌異師？讓我看看你的身手好不好？”
    菩提心中方被他的話一暖，又聽到這陰陽怪氣的一句，一下子就泄了氣。在他身上一捶，帶著哭腔道：“有沒有搞錯啊……你沒人性……我現在還很難過哎！”
    “展示下嘛，我等會就滾出去找旅店了，你讓我看看好不好？好歹你給我寫了三年的信，把你心裏那些垃圾一股腦都倒進我腦子裏。”他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
    菩提被他逗地無法，隻能掛著淚珠子笑起來。
    “又哭又笑，黃狗……”他壞笑道：“你懂的。”
    “你！”菩提氣鼓鼓的，但心中的煩悶好歹都散了。
    “說真的，把你的身手展示展示。”
    “……”菩提對他翻了個白眼：“跟我來。”
    取了神荼鬱壘在手，看得檀柘嘖嘖稱奇：“這匕首不錯，看起來價格蠻高，給我看看？”對她伸手。
    菩提卻不搭理他。走到陽台上，關了燈，開了窗子。
    涼浸浸的夜風灌進來，菩提臉上帶著詭譎的笑容。
    “你……你怎麼了？”
    菩提猛然偏過頭來，檀柘分明見她額上現出一行古字，仿佛畫上去的一般。
    “你的額頭……”
    菩提略底下頭，又把眼睛翻上去看他。暗藍的天光在她臉上留下陰影。她笑起來，笑得讓他覺得毛骨悚然。
    檀柘喉頭一滾，吞了口唾沫。
    菩提身形忽就暴起，一瞬間便已背對檀柘，站在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