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信是寫給一個朋友。”
    “這不重要啦。重要的是，對方也是個男生，對不對？秦履真真的很危險。我看人向來準。或許你沒有注意到，有時我會見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你，我都覺不寒而栗。”
    菩提雖有些不喜，還是心中一突。秦履真高深莫測，秘密太多，她三年前就知。隻是她從不知……他竟會“窺視”她？
    或者……他也是知道自己秘密的吧？當初的永安山之行，目連和尚同他的對話……想到目連，菩提又是氣悶。她之後來過好幾回永安山，也問過目連和尚，誰知他就是不開口。
    裴微宣見菩提愣愣的，隻好歎氣道：“算啦，說了你也聽不進去。不過我還是再多嘴一次，你小心一點啦……”
    “知道了。”
    菩提點點頭。她看向秦履真，他在她們前方十來米的地方慢慢走著。雖然是三人同行，但他似乎總是可以保持一段距離。
    秦履真……你的秘密是不是比我還多？菩提一陣頭疼。
    忽然，菩提停住腳步。
    一股寒氣自拉住她的裴微宣手心傳來。
    異生？
    菩提悚然，轉頭看向裴微宣——隻見她的麵色也十分驚詫。她脖子前係住烏木牌的繩子忽然鬆脫開來，木牌自衣裳下擺滾落下來。
    “小心！”菩提忙鬆開她的手，去接那牌子。
    誰知磨光的烏木質潤，在她手心一滾，又滑落下去。黑沉沉的木牌磕在青石階上，自中央出現一條細細紋路，旋即崩裂開來。
    此時已是下午五六點鍾光景，山林中一片昏昏的。因是初冬，四麵落了葉的樹木伸開突兀的枝，如獸類的指爪。這時節，路上隻有一行三人，異常寂靜。隻聽牌子碎裂喀喇的一聲，格外刺耳。
    裴微宣臉上如瞬間給人刷了一層白灰，森森的如麵人。
    “不好了……”裴微宣身體直愣愣向後倒去。
    電光火石之間，菩提慌忙去扶她的身體。誰知這身體似有千斤重，她扶不住，隻砸在地。
    一股危險的氣息向菩提襲來。她下意識地跳開幾步。
    隻見裴微宣的右肩上彌散開一道暗紅的霧氣。那霧氣在空中瞬間凝成外奇特的獸形。拿獸約莫有三人高，牛頭蛇尾，臉中卻生著一隻碗口大小的巨眼，眼中寒光四射，攝人心魄。
    隻是身形仍然有些模糊，果然是霧氣凝結，並無實體。
    那獸見菩提，腹中發出咕咕聲響，旋即傳來尖細的話音。
    “寄生了這麼多年，被壓製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出來了。”它麵上獨眼眯起來。
    菩提雙腿戰栗。忽覺空氣溫度似猛然間上升許多。她額頭上滾落下汗珠。
    “這一次，是不是逃不掉了？”菩提心中苦笑。
    那獸將生滿倒刺的雙爪抬起，隻見兩團灰火自爪心騰起。左近空氣都扭曲起來。
    高溫一波波向菩提襲來。她身子似被禁錮住，無法動彈。“我的好運是不是用光了……可惜還有秦履真跟著……”
    “秦履真？怎麼不見他？”菩提想要回身看，卻動彈不得，也不知秦履真怎樣，說來，是不是自己連累了他？
    高溫灼向菩提裸露在外的臉與雙手。皮膚紅起來，菩提隻覺鑽心的疼痛，整個人如浸泡在滾水裏。汗珠滾滾而下，皮膚上又漸漸冒出燎泡來。菩提張大嘴想要呼喊，卻無法發聲，反倒教一口滾燙的空氣吸入咽喉。
    那獸見菩提痛苦，張開嘴，露出一排尖細的牙來。它自腹中發出桀桀的笑聲。
    菩提的意識漸漸模糊起來。麵上與雙手劇痛，身上層層的衣服都黏在一起。空氣幹燥發燙，吸入似乎連肺都灼透了。
    如果真是這樣死，太慘。
    菩提渾身無處不痛，麵目扭曲，幾乎瘋狂。
    6。
    “轟——”
    菩提忽覺一股巨力襲來，她身體被人抱起，竄出好遠，又被輕輕擱在地上。四麵的溫度都降下來。
    是誰？她睜開眼，隻見一道暗黃的影子向十餘米遠處掠去。那影子直逼向寄生在裴微宣體內的異獸。
    “傀儡人？”那獸桀桀怪笑著閃開，爪心火焰跳躍。
    菩提眼力漸漸恢複，隻見那救下她的“人”十分奇怪，一身暗黃，關節處竟還有鐵釘。再細看，果然是個木質的傀儡人。
    那傀儡見異獸躲開，足下一頓，又襲過去。它雙手各握了一枚尺許長的鋼刺，直取那異獸首腦。
    異獸卻仍舊桀桀怪笑，右爪一揮，一串灰白火花飛出。那火花飛出後竟又爆裂開，化作更多細小火花，如落雨般向傀儡襲去。
    傀儡卻不躲閃，右手鋼刺仍不變方向，隻左手護在頂門，那火花落下時，鋼刺不住舞動，灰白亮點便四濺開去。隻那火花實在太密，便是他舞鋼刺如匹練般，也不妨兩點落在身上。卻見白光一閃，落處灼出拇指大小的孔來。
    傀儡不知疼痛，動作絲毫不見慢下，右手鋼刺點在異獸肩上。因它是霧氣凝成，著刺處卻又化作霧氣散開來。
    那異獸向旁閃開，肩上又恢複原狀。它仍舊桀桀笑著，隻是身形開起來，似乎比先前虛化了些。
    再看它身下，始終有一絲霧氣與昏迷不醒的裴微宣連在一起。
    那傀儡竟似有心智一般，看出端倪。一腳踢出，隻要斬斷那縷霧氣。它腳掌卻非木質，竟是銳利的刀片攢成。後跟出還生出倒刺來。刀鋒切割在霧氣上，霧氣氤散開些，異獸身形又虛化了半分。
    那異獸狂怒，雙爪舉向頭頂，灰白的火焰猛然爆發為徑米餘的巨大火球，嗤嗤作響。隻見四周景色都微微扭曲起來，幾株近處樹木枝幹瞬間枯焦，幸而暈倒的裴微宣因與那異獸相連，並未產生異狀。不過卻苦了傀儡人，因它是木質，身上瞬間焦黑了一片，身子一晃，便有簌簌的黑灰落下。
    “桀桀……”那異獸咧嘴一笑，尖聲道：“哪裏來的傀儡師，水準太低。若非本尊隻餘一縷殘魂，怎會讓你傷著？”一爪按下，直襲向傀儡人頂門。
    它雖無痛覺，卻因受灼動作緩了些，來不及躲閃，瞬間教那灰白火焰自頂門燒下，須臾間便成一堆飛灰，隻餘下數枚鐵釘與一雙鋼刺。
    “誰還能阻我？”異獸環視四周，見隻有遠處不能動彈的菩提，自從身上分出一縷霧氣，將裴微宣包裹起來。
    它這是要做什麼？菩提心中一亮，難道是所謂的“奪舍”？不好……不過它方才說，那傀儡人是由“傀儡師”操控，那隱藏在暗處的傀儡師，是不是不敢再出手？
    菩提心中有如湯煮，眼見裴微宣要遭不測，不忍再看，閉上眼睛。誰知眼方閉上，忽聽那異獸一聲慘叫。
    難道是那傀儡師再度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