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柯 第五章 神荼鬱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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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叫做菩提。
自此走上了誌異師之路。
為保留回憶與傳奇,不可逆轉之記憶,我絕不停止,絕不回頭。即便深陷回憶之囹圄。
5。
“你在做什麼?”
“你……身為一個誌異師,現在已有自保之力。”目連一麵說一麵退後幾步。“現在,來試一試吧。”帶著鼓勵的笑容。“你額上已留下太乙神名,隻要神荼鬱壘在手,隨心念而動,便可使用誌異師之力。”
菩提有些疑惑,隻是盯著目連。
“你可以……試著跳躍。隻需守定心念,往前一跳就好。”目連臉上帶著高深莫測的笑意。“隻是……不要太過用力了。”
“太用力?”菩提撇撇嘴,雖覺目連所說不假,但若要她相信,僅憑一雙匕首,一道印記便讓她擁有異力,實在是不可思議。看著目連的目光,隻憋足力氣向前上方一躍——
誰知腳下一輕,竟如同騰雲而起,彈丸般彈起十餘米。
“呀……”身處半空之中,幾可觸月。往下一看,目光飄出並不寬闊的山頂平地,將夜間的永安山景長收眼底。清風細細拂麵,植物清冽氣息猛然襲來,裹著夜露與泥土的淡腥,令菩提於極度驚訝之外另有“泠然禦風”之覺。
隻是——
似乎她著力過大,若順勢落下,隻怕要墜到山崖下去了。
方才心中還有些意神仙暗許的得意,此刻化作慌張。電光火石,間不容發,也終於明白方才目連的‘不要太過用力’所指為何。本維持著一個看似優雅姿態,此時手忙腳亂,幸而以一個極醜的姿勢轉折過來,落在距崖邊米許處。
驚魂未定。
“我未騙你罷。”看清她狼狽之態的目連還是笑,隻是這笑轉為狡黠。
“你也不擔心,萬一落下去,你好不容易為別人找來的傳人又沒啦。”菩提沒好氣。
目連不答,轉而道:“你已有力量,隻是不知如何使用,我可在此傳授你。此後我每年授你一門新技巧,直到將你一脈盡授給你。“
“我的‘一脈’?”菩提對他翻了個大白眼。
“不錯。不止是‘你的’一脈。你與紅鳶,皆屬此脈。”僧人臉上竟露出一點蕭然之意。月白風清,明明白白照出他嘴角的一點落寞。即便是容貌仍舊年少,然而菩提卻分明覺察出,他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老。
目連長歎一口氣,道:“我忽想起你的一位前輩來。”
往事如蜃景般緩慢在眼前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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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菱歌怨木蘭舟,送客魂消百尺樓。
還似洛妃乘霧去,碧天無際水長流。
一張暗紅薛濤箋在席間遞送。暗紅中浸了更暗的細細紋絡,糾纏不清。箋上卻濃墨寫出四句詩來。字飄逸異常,似有醉意,又暗藏一股不得相訴的心事。
“好!好!”華服的賓客們摸著長須交口稱讚。貴人氣象,不妨層層疊疊繡暗花的綢緞袖子拂倒了酒樽,葡萄酒汁染滿,濕答答,細看不堪,然而誰有閑心去探底細。
跳著胡旋舞的女子高鼻深目,眼睛如貓眼兒一般,卻是個胡姬。她竟還露出雪白的一段臂膀,一身大紅紗衣披拂至小腿,細細腳踝上卻係著一條粗銀鏈子,愈發誘人。那女子舞至酣處,滑到席間,執一杯酒,次第送過去。賓客皆笑嘻嘻接了,其間風光旖旎,不一而足。
盛裝麗服的侍女流水價送上珍饈美酒。襯了金碧輝煌中堂,愈加教人眼花繚亂。
東席上坐了個虯髯老者。一雙眼中精光隱隱。那一張薛濤箋終於傳到他手中。低頭略一讀,心中自有計較。抬頭,目光又落在座中諸人身上。
“薛大人,冷兄的詩,在諸作中當可折桂,還請薛大人賜酒與他如何?”座中一個年少些的紅衣男子站起身來,對著老者作了個揖。這男子鬢角插了一朵金腰樓牡丹,卻愈發襯得麵如冠玉。
諸賓客聽他如此說,皆不住附和。而大半人的目光,再一次移向席末的弱冠男子。
卻見他一身青布道袍,僅袖口略有幾縷暗花。頭上亦未簪花,隻是別了一支木簪子。麵目雖溫和,卻也隻是常人姿色。原來一屋簪纓,此處卻有個白丁。
“不敢。”男子起身行禮。
那薛大人卻並不作色,眼光遊到一邊。手掌啪啪擊了兩聲,麵上露出玩味之色。
霎時間,堂中作豔舞的舞姬皆如落潮般退下。絲竹的甜軟之音亦戛然而止。
薛大人很是滿意。一捋須,把美酒略抿一口。朗聲道:“今日的宴會,我卻不是主角。原是為了送別一位朋友而設下——”
兩個水靈靈青衣小鬟彎腰打起一副織錦下垂珠子的簾子。簾後走出一人來。
隻見來人頭梳烏蠻髻,攢金鳳釵,衣紫繡短袍,係青絲輕履。胸前佩一雙龍文匕首,額上書太乙神名,襯出一雙蛾眉下目光如炬。
雙手還抱了一副阮鹹。
卻是個頗有英氣的少年女子。
“紅線!”
“劍仙來了!”
座中立刻安靜下來,隻有數人暗自絮語。
女子走到堂中央,此處波斯毯上已放置一隻烏木高凳。她徑自坐上去,雙眼平視,卻並未看任何人。目光似穿透一切而去。
手下一動,把阮鹹略撥了兩撥。
錚錚兩聲,如裂帛一般撕開方才遺留的靡靡之氣,刺如諸人耳中。座中皆是一驚。
女子麵色不動,歇了兩息,十指如輪般撥開了。
嘈嘈切切,急如羯鼓,又似驟雨。樂曲中好像隱隱伸出一隻巨手,攫住人心。閉目似能見塞上殘陽,孤雁哀鳴,方覺心中慘然,忽又是金戈其鳴,戰鼓如雷,教人心血沸騰。
女子轉掄為挑,音調拔高,本已十分尖細,如山風高入雲端。本以為已至極致,誰知尚有許多迂回婉轉,如泣如訴,仿佛戰後滿目瘡痍,黃沙漫漫。
座中定力稍差者眼眶已紅。
女子見此,木訥臉上終於露出一點狡黠的笑意。
五指在弦間隨意一劃,突兀一聲把一個醉臥沙場的夢敲碎。
“好!好!”薛大人到底是多經世事,入迷未深,先舉掌喝彩,又親自斟了一樽酒,命身邊候著的小鬟送上去。那小鬟眼角猶自掛著淚珠子。聽主人喚,慌忙雙手接過來,款款向前。
“多謝紅線俠女相助。之前竟以倡優待你,實在是有眼無珠。還請飲酒一杯,權當謝罪。”薛大人竟對著女子鞠躬。
賓客們方從樂曲中清醒,又見權傾一方的薛嵩薛大人竟對著紅線行禮,又是一驚。
紅線放下阮鹹,接過小鬟手中的酒樽,一口飲下。麵上沁出一點紅,如海棠一般,英氣中愈添了一點嫵媚。“薛大人說哪裏話。紅線在貴處叨擾許久,哪裏還敢責怪大人。”把酒杯一舉,示意已經飲盡。
“俠女好氣魄!”薛嵩擊掌長笑,又有數個魁偉大漢托盤而上。
定睛細看,盤中盛的卻不是珍饈美味,或黃黃白白,或五光十色,竟是金銀珠翠等物。在數隻大燭與夜明燈映照下,愈加璀璨奪目。
座中賓客雖也大都是見多識廣之人,見此情形,亦不由暗歎。
薛嵩又一拍掌,托盤者皆列隊立在紅線麵前。薛嵩正色道:“俠女,我知你格外清高,但你解我危機,我已是承了你十分的義氣。今日俠女要走,薛某人還是備下些許薄禮,聊表我這大俗人的謝意,還請收下。”
紅線目光掃過數十隻描金盤子,隻見摞起來的金銀耀花人眼,另有八九尺高的珊瑚樹,鮮紅可愛。碧玉水頭極通透,珍珠如拇指大小。還有各種異寶,不一而足。
紅線微微一笑:“薛大人盛情難卻,隻是禮物太厚,紅線受不起,隻好取一物以作紀念。”
薛嵩本是個老狐狸,當然知道這些俗物她多會推脫。隻是如今她卻說要取一樣,卻不知是哪一樣?麵上露出一點笑容來。
諸賓客亦是好奇,不知她會揀哪一樣?是價值萬金的珊瑚,還是一百單八顆東珠串子?然她是劍仙,抑或會取那柄魚腸古劍?各種猜測,不一而足。
紅線心中已有計較,伸出右手,手掌向上,中指輕輕內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