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完顏兀術抬起腳，一步一步跨上台階，走到我麵前，狀若平靜地掃視著我布滿風霜的臉龐：“曾經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嶽將軍，也會在今日淪為階下囚。我曾經夢見過你千種萬種死法，卻相必連你自己都從來不曾料到，自己會這樣淒慘地了卻一生吧。”
    “我隻求問心無愧，頂天立地。隻恨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我長長地一歎，雙腳一跺，仿佛依舊力拔山兮氣蓋世，刺破青天鍔未殘。腳下的鐵鏈隨著身子的挪動，發出一陣又一陣清脆的響聲，打破了這夜的寂靜。
    想當年，錦繡江山，花遮柳護，鳳樓龍閣。萬歲山前珠翠繞，蓬壺殿裏笙歌作。到而今，鐵騎滿郊畿，滿目風塵惡，心為誰痛？
    “你隻求問心無愧？”哈——完顏兀術突然麵色一怒，雙目圓睜，惡狠狠地道：“你果然問心無愧，那麼我呢？你執意帶走悠悠，卻又沒有好好嗬護好她，竟她流產，讓我從此生活在朝夕痛苦之中，害我這一生一世，永遠失去了她，失去了我那未出生的孩兒。所以你可知道，上窮碧落下黃泉，我永遠不會放過你。”
    “就因為這？”我一楞，目光中又一次朝他噴出火光來，“流產並非我所願，你卻因此一次又一次與我作戰，毀我家園，在戰場失利之後，又夥同秦檜，將我陷害？”
    “嶽飛，你錯了。”完顏兀術平靜了下來，對著我挑眉，冷冷一笑，麵色如冰。“我的確是授意秦檜陷害於你。可是真正下決心將你打入死牢的不是我，也不秦檜。而是你們南朝的皇帝——趙構，那個你心中高高在上的，如太陽般神聖高貴的皇帝。”
    “不，這不可能……陛下為什麼會這樣做？”我似被山石砸到心窩，胸口猛然一痛，身子不由得惶恐一退。我努力練兵，每次戰爭，俱都身先士卒，塑造了一個又一個戰場神話，為我陛下收複大宋江山。
    “為什麼？”眼前的這張臉上盡是無邊的嘲諷，“最是無情帝王家。你妄想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收拾舊山河，朝天闕。你要迎回二聖，你要收服江山。那麼江山誰顧，龍椅誰坐？”
    “嶽飛啊嶽飛，妄你浸淫官場這麼多年，宗澤當年沒教會你，什麼是禍從口出，什麼是功高震主，什麼是君心難測，什麼是伴君如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