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雄心1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5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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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雄心1
    接下來的四天,他沒有回到營帳。真兒說,基也部落突發急事,他趕去處理,至少要五天才能回來。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
    明天,不想見的人就要回來了。楊娃娃不知道如何麵對他,他又會怎樣對待自己,哎……好煩嗬,還是到草場上走走吧!
    於是,帶著真兒,走出營帳。走出沒多遠,一群部民紛擁著走過來,興高采烈的,議論紛紛的。
    她認出來,是昨天那兩個孩子的父母。是這樣的,休息了兩天,恢複了大半體力,昨天,她出來透透氣、曬曬太陽,卻想不到,救了兩個孩子,一個是九歲男孩,落水了;一個是不到兩歲的嬰兒,發高燒。
    其實,隻是再簡單不過的落水急救方法,以及嬰兒退燒方法,可是,漠北草原的部民們卻束手無策,甚至愚昧得要請巫師為嬰兒驅鬼。
    九歲男孩的阿爸,臉上滿是虔誠,單手抱肩,恭敬地彎下腰,『深雪閼氏,謝謝您救了我的孩子。家裏沒有什麼好的東西,這一點心意,請您收下!』
    嬰兒的媽媽,一個淳樸的少婦,尊敬的臉色,親切的笑容,提著一籃子食物,『要不是深雪閼氏及時幫忙,我那可憐的孩子,估計就——您的大恩大德,我們一家非常感激。這些粗陋的吃食,您不要嫌棄,啊!』
    她一愣,蹙起眉,深雪閼氏?他們為什麼這樣稱呼?那不就是酋長的老婆了麼?混蛋!肯定是他宣布的!
    她無奈得笑了笑,親切有禮道,『你們的心意,我都明白。孩子是我們的未來和希望,我怎麼可以見死不救呢?這是我應該做的,大家不用謝我,都拿回去吧,給孩子吃吧!』
    兩方家長都勸她收下。她扯高喉嚨,『如果我收下了,那你們不就辜負了我的誠意嗎?我救兩個孩子,不是為了得到你們的感謝。這樣吧,把這些好吃的,分給每個孩子吧,大家說好不好?』
    人群中一片附和的叫聲。
    她揮手讓大家靜下來,眸光冷淡,『現在,我要跟大家說一件事。我,楊深雪,不是你們尊貴的酋長的閼氏。我是寒漠部落大家庭中的一員,你們都是我的長輩、我的兄弟姐妹,但是,我不是酋長的閼氏,大家明白了嗎?』
    部民們竊竊私語,接著,熱烈地議論開來,人聲鼎沸。
    楊娃娃聳聳肩膀,轉身離開,真兒趕緊跟上去。部民們看著離去的窈窕身影,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真兒,我發現自己挺搞笑的,跟他們說在這些幹什麼呢?嗬嗬!』她自嘲地笑笑。
    真兒抿嘴一笑,『閼氏,哦,不,姑娘,我發現,他們都很尊敬你哦,就像尊敬酋長一樣!』
    她不讓真兒稱呼自己為閼氏。可是呢,部落裏的每個人,估計連小孩都知道她是酋長的閼氏了。這不是自欺欺人嗎?哎,不管了,自己不承認就行了。
    『那是因為我救了他們的孩子,所以才尊敬我的嘛!』
    真兒一本正經地說,『我覺得不是這樣的,我早就發現了,姑娘就像酋長一樣,很有氣派,說的話,做的事,總是讓人心服口服,打心眼裏佩服!』
    『連這個都被你看出來了,不得了了,真兒越來越厲害了!』
    真兒嬌嗔道,『姑娘,你取笑我!』
    突然,前方傳來嘈雜、吵鬧的聲響。她尋聲望去,天啊,好多人,扭打,糾纏,格鬥,廝殺,場麵非常混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人快步走過去,真兒拉扯著她的衣服,提醒道,『姑娘,小心點,不要太靠近了!』
    楊娃娃不理會,看見約拿站在邊上、焦急地看著混亂不堪的局麵、一臉的不知所措,走近他,命令道,『讓他們停下來,快點!』
    約拿轉過身來,無奈地說,『深雪閼氏,我也想讓他們停下來,可是,他們都不聽我的,停不下來啊!』
    她無奈地翻翻白眼,『是基也部落的騎兵嗎?首領是誰,把他揪出來!』
    約拿點點頭,從混戰的人群中揪出一個漢子。中年漢子體格強壯,左邊臉頰上有一道淡淡的刀疤,觸目可怖!
    她瞪起眼睛,嬌俏的臉頰冷冷地凝凍,硬聲命令道,『你是基也部落的?叫什麼名字?讓他們停下來,馬上!』
    『你是誰?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他不馴地叫道,眼神輕蔑,從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遍。
    她的怒火升騰而起,冷哼一聲,口氣極其不屑,『你可以不聽我的,但是,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解決事情嗎?他們可都是你的兄弟!』
    刀疤漢子凶悍的臉色緩和下來,目光突地黯淡,泄氣地低下頭。隨即,麵向混戰的騎兵,吼叫道,『住手,全部都住手!』
    約拿也喊著同樣的話。漸漸的,草原騎士們停止了打鬥,望向嬌弱而美麗的女子,汗水淋漓的臉上盡是不解的神色。
    她跨出兩步,麵朝草原騎士,板起臉容,肅然道,『我不知道你們為了什麼而打鬥,我也不想知道。基也部落的熱血男兒,你們很不甘心,心裏有一把火,我都知道。可是,我要問你們一些問題!』
    基也部落的騎兵們無不驚訝,心裏很疑惑:這個女人美麗得如同天上的仙女,卻流露出一股威嚴與霸氣,她,是什麼人?
    『你們是不是草原上像雄鷹一樣的勇士?』她的嗓音很嬌柔,語調卻鏗鏘有力。
    『怎麼?沒有勇氣回答嗎?到底是不是?』
    『是!』騎士們的應聲此起彼伏,響亮無比。
    她的嘴角浮現出滿意的微笑,拔尖了嗓音,『很好!那麼,作為草原上英勇的騎士,你們的責任和使命是什麼?』
    騎士們麵麵相覷,既而竊竊私語。
    楊娃娃揚起手,吼叫道,『安靜!安靜!』
    騎士們停止討論,看向她。她揮手指向一個騎士,霸氣凜凜,『你,家中還有什麼親人?』
    『我有阿爸阿媽,有妻子有女兒。』
    『你,有什麼親人?』
    『我有阿媽,有妻子,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騎士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也很不情願回答她,但是,懾於她淩厲的目光、冷峻的臉色,隻好乖乖地回答。
    『還有,你呢?』她的聲音冷硬如刀,手勢堅決。
    『我還沒有娶閼氏,隻有阿爸阿媽,兩個妹妹。』
    『你們上有父母,下有兒女,身為草原騎士,弓箭、彎刀掛在你們的身上,你們卻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麼?現在,我就告訴你們:當敵人侵犯的時候,你們要上馬殺敵,保護親人和財產,保衛部落的牛羊和草場。』
    看見騎士們麵有愧色,紛紛不約而同地點點頭,她繼續說,『寒漠部落殺了你們的酋長,你們懷恨在心,甚至還想著要報仇。沒錯,現在,寒漠部落掠奪了你們的草場和羊群,但是,寒漠部落有殺害你們任何一個親人嗎?有嗎?沒有!你們的親人仍然吃得飽、穿得暖,仍然快樂地生活著。上邪死了,但是你們身上的使命並沒有消失,你們不是要報仇,你們要保護親人,保衛家園!』
    頓了頓,她接著說,聲音更加蒼勁、威懾,『在這片草原上,生存很困難,生活很艱苦;基也部落和寒漠部落,都是匈奴人,生活在同一片草原上,頂著同樣的藍天,踩著同樣的草地,喝著同樣的水,為什麼不能成為兄弟姐妹、相親相愛呢?所以,我們要團結起來,整片草原的所有匈奴人,都要團結在一起,為了匈奴族的強盛和統一,貢獻出一份力量。』
    『寒漠部落的騎士,正在保護你們的親人,而你們的親人也正在等著你們,而你們呢,都在幹些什麼?你們摸摸自己的心,問問自己,你們對得起親人嗎?你們盡到責任了嗎?你們是不是忘記自己的使命了?那麼,從現在起,你們要刻苦鍛煉,成為最勇猛的草原騎士,戰無不勝的草原雄鷹!』
    她的眼眸中閃爍著精銳的光芒,威淩的目光橫掃全場,所到之處,無不驚懾當地。她扯高嗓音,『都聽明白了嗎?』
    『都聽明白了!』騎士們齊聲應答,洪亮而雄壯。
    雄心2
    說了一大車的話,楊娃娃口幹舌燥,喉嚨發緊、隱隱作痛;嘴角處扯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轉身、準備離開——基也部落的這幫騎士,當真需要精神催眠,不管是為了誰!
    留下一個嬌小、威懾的背影,她剛剛跨出兩步,猛然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一張俊豪的臉容。風塵仆仆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疲累,黑亮的雙眼望著她,湧動著讓人費解的暗潮。
    她呆住了,無法置信地望著他:怎麼?他不是明天才回來嗎?怎麼突然回來了?他在後麵站了多久?聽到了多少?
    『酋長!』約拿恭敬地叫道。
    禺疆走過來,拉住她的小手,走到“烈火”旁邊,抱她上馬。駿馬飛射出去,而她還愣愣的、沒有反應過來。
    風,飛掠而過,掠起衣擺,簌簌作響;掠起如雲長發,清新的發香,縈繞在他的鼻尖。他的心情,隨之蕩漾,在風中飛揚,仿佛插上一對翅膀,翱翔的姿勢,肆意狂傲。
    一對大雕在空中盤旋,切切地比翼雙飛,嘶叫幾聲,扶搖直上,往遠空飛翔而去,攪動了漫天燦爛、赤金的流霞。
    “烈火”放慢步伐,緩步而行。楊娃娃感受到他胸膛的溫度和力量,麵紅而赤,想及前幾天的“親密接觸”,更加慌亂不堪,本能地排拒著,掙紮著要下馬。卻不料,他的雙手鎖住她的細腰,力道強穩,不讓她下馬。
    『就這樣,不好嗎?』他的嗓音很低很沉,沉到了魅惑。
    他的呼吸噴在她的發頂,癢癢的,惹得她渾身上下絲絲顫抖。她想要拒絕,但深知他不會放開自己,愣愣地說不出話,竟像是默認了一般。
    或許,她還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態度麵對他。
    『這幾天,有沒有想我?』她嬌美的素顏,縈香的清骨,讓他想念得發緊,想得心裏抽痛。
    她一怔,心裏翻飛著萬種思緒,不知道如何回答。想嗎?他不在眼前,輕鬆了很多,似乎沒有想他。不想嗎?偶爾也會想到他,更多地、想起那三天的糾纏,以及他帶給她的傷害、震撼與不可磨滅的記憶。
    得不到她的回答,他那顆熱切的心,驟然黯淡下來。他無奈,既而無助,輕輕地歎息,輕得了無聲息,淡得虛弱縹緲,微風輕拂,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轉開話題,平靜地問道,『怎麼這麼快回來?都處理好了嗎?』
    他低下頭,輕柔地啄吻著她的耳垂、脖頸,流連忘返,『我想你!』
    炙熱的氣息湧動在周遭,烘烤著她的感官,她情不自禁地顫栗起來,身體的深處激起一陣酥麻、爽辣的感覺。她閃躲著他的碰觸,驚慌道,『不,不要這樣……』
    驚慌之餘,她大大的震驚:為什麼,為什麼她的身體變得如此敏感?隻要他一碰觸,她就會抑製不住地“心潮澎湃”?難道,她已經熟悉、甚至習慣了他帶給她的身體戰栗?不,這絕對不可以!!!
    禺疆慘淡一笑,“聽話”地坐直了身子。她是害怕了嗎?她是痛恨自己的吧!想到此,他極度的後悔和自責。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他隻能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能那樣對待她!
    『你看,湛藍的天空,碧綠的草原,多麼遼闊,望也望不到邊!』他指向遙遠的天際,天空與草原連成一線的極遠處。
    聽他豪邁的口氣,見他無限向往的神情,她莞爾一笑,『可是,你擁有的草場太小!』
    『哦?你知道我心中怎麼想?』他心裏一緊,語氣卻很正常,饒有興趣的樣子。他知道她的想法驚世駭俗,她的聰慧舉世無雙,不亞於自己,不過,自己心中所想,她怎會知道?
    她利落地翻身下馬,轉頭看見他也跟著下馬,於是抬腳漫步於綠茵茵的草地,『你有野心,但是我不知道你的野心有多大?是不是就像這片草原一樣遼闊,像這片天空一樣寬廣?』
    對於她的答非所問,他驚駭了。他克製不住地顫栗,胸腔裏熱血翻湧,山崩海嘯,就像鐵蹄肆虐下的大地,僵硬中蘊藏著極大的震撼。他硬生生地壓下地動山搖的感覺,目光炯炯地望向遠方,嘶啞著嗓音,『你怎麼知道?』
    她側頭,看見他正在極目遠眺,直直地望向天際深處,像要衝破那綿長、亙古的地平線。南邊的長空,深藍深藍,藍得濃稠,藍得深廣,藍得遂遠,似乎要凝出水來,仿佛海水般即將奔瀉而下。南邊,水草豐茂,土地肥沃,氣候溫暖……
    她亦是凝望著遠方,『你的話,非常恰當的泄露了你的想法。』
    禺疆收回目光,睿利地看著她,筆直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她的內心……突然,他想起了那個奇特的物件,從懷中摸索出來,遞到她麵前,『這個是你的吧,我一點兒都看不懂,你……可以跟我說說嗎?』
    楊娃娃回頭一看,原來是中國地圖,於是笑著坐下來,鋪展開來、平放在草地上。他也跟著坐下來,緊緊地挨著她,心中隱隱地興奮起來,『這個叫什麼?』
    『這是地圖,圖中所畫的正是草原南方的國家!』她見他流露出不解、疑惑的表情,猜測他一定會懷疑她的身份,正色道,『你不用管我從哪裏得來的這張地圖,也不用懷疑什麼,這是我家鄉的一個畫家畫的,我央求他送給我的,因為我喜歡!』
    她伸出玉指,在地圖上比劃著,講解道,『你應該知道,南方有好幾個邦國,而正對著草原的,有三個邦國,這片區域是秦國,中間這片區域是趙國,再過來,是燕國。那,這邊是樓煩,這邊是林胡,樓煩和林胡也是胡人,你知道嗎?』
    『嗯,我知道,樓煩、林胡和我們匈奴一樣,不過,樓煩王和林胡王統領的騎兵,作戰力很強,實力不容小看!』他的語調壓抑得很平靜,可是,天知道,他的內心,多麼地奔騰!
    她記得很清楚,秦漢時期的陰山,並不是21世紀橫貫內蒙古中部的陰山山脈,而是連接呼和浩特與包頭兩個城市的大青山。她指向大青山,『看,這邊有一座山脈,應該就是陰山!』
    『真的嗎?這個地方,就是陰山?』他激動地捏住她的香肩,熱切地看著她。
    『對,寒漠部落,我不知道具體在哪個位置……也許,這張地圖上沒有。』這張地圖上,隻有內蒙古,沒有外蒙古,漠北的大片草原,看不到了。
    他好奇地問道,『沒有?為什麼沒有?』
    她劃出內蒙古的範圍,『那,這一大片呢,應該是漠南,再往北呢,是漠北,你們匈奴,就是在這片遼闊的大漠南北生存、發展……』
    轉過頭,她看見他的黑眼閃閃灼亮,一眨不眨地看著地圖,充滿了狂烈的欣喜,唇角邊緣流瀉出狂熱與激動;她了然於胸,挑眉問道,『看著這張地圖,你看到了什麼?』
    他回過頭,迷惑地看著她,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你看到了遼闊的草原,看到了匈奴的未來,你在想,什麼時候,匈奴也可以像樓煩和林胡一樣,偉大的王,統領著鐵騎,橫掃大漠南北,無人能敵!』
    禺疆抓住她的小手,震動得心髒狂跳,胸口脹得發疼,『深雪,你太厲害了!我發現,你總是可以看透我心中的想法,而且,你所說的,正是我想要實現的!』
    楊娃娃非常了解他此刻的震動,勾起一抹戲謔的淺笑,故意道,『或許,多年以後,這片草原,也會像我的國家一樣,出現一個統一、強盛的匈奴帝國,建立起一支讓人聞風喪膽的鐵騎,統治著遼闊的草原,統領著多如牛羊的部落;而統治這個帝國的,是匈奴族最尊敬最英明最偉大的王,匈奴大單於!』
    以她熟知的史實,頭曼統一了草原,統一了匈奴。
    他的臉色激動得赤紅,臉部的線條冷硬如鋼;黑亮的眼眸,更加暗沉,如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目光炙熱得似要燒毀一切——下一秒,他抱起她,擁她入懷,摁向胸膛,勒得她幾近窒息。
    『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嗎?你怎麼會知道?』他的聲音,熱切得發抖。
    果然——她就知道,他的野心很大,他的成就肯定不止於部落首領。但是,匈奴統一的曆史上,有禺疆的曆史角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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