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今夕幾何?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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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日後。
    “大人,大人。”楚大夫麵露喜色,趲步進梁文正的房間,彎腰行禮後欣然道:“大人,那名書生蘇醒過來了!”
    “是嗎?”埋首於案前與大量文書做鬥爭的梁文正本在為被人打攪而不悅,聞聽此言,不禁抬起頭來看向楚大夫確定道:“醒過來了?什麼時候的事?身體無大礙了吧?”
    楚大夫眉開眼笑:“是的大人,他才剛醒沒多久,這不草民就來給大人報信了嘛。”
    醒了。梁文正擱下手中的筆,立即起身道:“那我們先過去看看。”
    “是。”
    行走在布滿雜草的羊腸小徑間,梁文正不清楚現在的心情是什麼,隻覺心中有莫名的洪流在自己體內衝撞,不覺加快了腳步,等他回神時已然到白衫書生的屋門前。這時的他又有一刻遲疑,下意識地看了看身邊楚大夫眉眼帶笑的臉,神情恍惚間總覺得這人像是看出了什麼似得,壓下紛亂的心緒,他含笑施禮道:“這回多虧了楚神醫的妙手回春啊。”
    “不敢不敢,粗陋之技哪能入得大人法眼。”楚大夫連連回禮。
    男子莞爾:“神醫,謙虛過頭也是種驕傲。”
    “啊啊,大人,草民沒這個意思!大人……”
    “哈哈,大夫不需驚慌,我並無惡意。”
    看著楚大夫汗如雨下的臉,梁文正奇異的得到了一種疏解,感覺心情也不再是那麼焦躁。伸手推開木門,一股濃鬱的藥草香氣撲麵而來,他緩緩靠近床沿,看向正斜倚在床榻上的人,倏然覺得呼吸一滯,他,“若魚”他看著他!雖因身受重傷讓他看上去顯得容顏憔悴,可是,梁文正心中有獸在咆哮,是他,不會錯的!是他!那縱使頹敗仍如瀟瀟林下之風的姿態,那深處蘊著繁星之輝的眼,隻有他才有,隻有他。
    但他已經,死了啊。
    難道?!他克製住肢體的顫抖,心中暗自喃喃:沒可能的,沒可能的。
    “大人?大人?梁大人?!”
    梁文正霎時回神,定了定,道:“楚大夫,有什麼事?”
    楚大夫尷尬:“大人,您聽錯了,方才不是草民喚您。”
    梁文正一時有些擱不住老臉,轉頭看向書生,發現他果然正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低頭汗然道:“對不住了,不知公子喚我何事?”
    白衫書生一臉認真誠懇,“大人,請寬恕學生的無禮之罪,若非有大人及時施救,學生恐怕早已魂飛冥冥,此刻卻不能向大人行禮,實是失禮。”
    梁文正一擺手朗笑道:“公子不必多禮,我是那麼計較的人嗎?此番應是我向公子道謝才是!”
    書生意有所指:“此乃學生遵循孔孟之道,行應盡之事……”
    男子心下一動,也有此意,轉頭對楚大夫道:“楚大夫,我與這位公子有些私事要談,可否?”
    “啊,草民還要去診治患疾的村人,就先行告退了。”已逾知天命年紀的醫者自然知進退,當下便退了出去。嗯,他倆果然有淵源。
    待等木門再度合上,中年男子行至桌邊,自茶壺中倒出一盞開水,對書生笑道:“公子現在想喝嗎?”
    “謝謝大人,學生暫時不想。”絲縷繚繞的熱氣蒸騰而起,白衫書生柔和眼角,漾起一抹淺笑:“大人果如傳言般,是個待人寬仁親厚的好官。”
    “不過是他人的謬稱罷了。”將滾燙的開水擱置在一邊冷卻,梁文正搖頭失笑:“說起來,我在這裏這些年並未見過公子,不然依公子的品貌,當是路行十裏有耳聞才對。冒昧一問,不知公子仙鄉何處?”
    “回稟大人,學生家鄉遠自#齊地鄒縣,隻因戰亂殃及家中,雙親更因,”書生眼眶微紅,低低道:“此死於非命,故南下暫避一時禍患。”
    梁文正怔然,語帶歉意道:“抱歉,那公子在這邊可有親友?現今匪禍橫流,人心離散,若孑然一身,恐遭不測啊。”
    無聲地搖了搖頭,書生麵色蒼白:“學生眷屬皆在北麵,此地也無熟人,惟一一個頗為聊得來的有誌之士,也於前幾日被……”
    身體不自覺的一正,梁文正道:“可是與此次事件有關?”
    白衫書生點了點頭,情緒顯然比較激動,忍不住輕咳兩聲,胸腔頓時如受到巨創般,疼痛仿佛壓製住了氣管,書生不住的粗喘著氣。
    梁文正忙從桌上拿來茶盞,渡至書生唇邊,在看到書生蹙起秀挺的眉時,手下不自經一抖,他聽到了自己心跳如雷。暗暗調整了會,靜道:“先喝點水緩緩,你這次傷得很重,動及了根本,大夫說不宜大喜大悲,不然抽搐會讓背後的傷口再次崩裂。”
    書生麵露些許無奈,終接受了自己需有人“照料”這一事實,小抿幾口,側開臉用以表示可以了,在感覺到人已經走開後再度開口道:“就是林兄拜托學生送這份血書的,當時情況緊急,大家身周都未帶紙筆,也……買不起,學生看身上衣衫還算整潔,便扯下一方袍角代替宣紙,由林兄執筆,鄉親們都蓋上了手印。之後他們就追上來了!大家,大家!”一言未盡,書生的胸口再次劇烈起伏起來。
    見此情景,梁文正上前輕拍著他的背,柔聲道:“不急,慢慢來。”
    透著病態蒼白的肌膚染上了胭脂般的緋紅,憑添了份綰妠風韻,書生深吸了幾口氣平複心情,麵上閃過一抹羞澀,輕道:“大人,學生,不礙事了。”
    “啊,那就好。”梁文正起身推開幾步:“公子身體不適,今日就不叨擾了,明天我再過來吧。”
    “大人請留步!”書生急道。看見梁文正依言頓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因學生的緣故延誤了時機,學生就是萬死亦難辭其咎!”
    梁文正轉身看著書生半個身向前傾了出來搖搖欲墜,焦慮的神態讓他根本沒注意到自己危險的處境。男子趕緊上前撐住,將其重新扶回榻上:“公子小心!有什麼你慢慢說,我在這聽著。”
    “嗯。”書生有些不自在:“學生唐突大人了。”
    “無礙。”中年男子搖手:“倒是公子多注意下自己,若非今次有我在,公子可就又得再受一次折磨。”
    “嗯。”白衫書生低頭道:“學生先說那日的事吧,依仗林兄的幫助,我們逃過一劫,就相約一起來找大人,可後來,追兵追了上來,林兄為了掩護學生,可能,已經凶多吉少……”末了猛然抬起頭祈求道:“大人,要是,要是林兄還在,請救救他!他是為了學生,為了學生咳,咳咳!”
    梁文正心中閃過一絲怪異的違和感,他再次端起茶盞送至書生唇邊,輕道:“來,喝點水潤潤喉。隻要是受迫害者,我都會救。你先放鬆,再仔細想想,可還有什麼漏說的?現下我們缺少那裏的確切資料。”
    書生搖頭:“具體學生也不是很清楚,但聽林兄說,此事並非一時興起,而是蓄謀已久,因為他們發起行動時非常迅速且井井有條,而且,就學生離開前的情況來看,縣裏基本已為他們所控。”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男子皺眉,程凱那兒更棘手了。
    “可以麻煩公子重頭敘述一遍嗎?就公子所知道的。”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白衫書生講述了事件的來龍去脈,與血書上的並無二致,可見林姓書生將重點都寫在了上麵,以方便他更快速全麵的了解情況。唯一不同的,就是白衫書生講得非常詳細,有很多細節可供推敲,畢竟當時事態緊急,他們根本不可能有時間寫萬言書。
    “咳咳,大人,這就是學生所知的情況,若能對大人有所作用,學生就心滿意足了。”
    白衫書生的臉色較之剛才更加頹敗,韻致靈性的鳳眸都一陣渙散,梁文正見此情景忙道:“真是對不住,公子病體未愈,我還打擾如此長時間,公子好好靜修,我先告辭了,明日再來拜會。”言罷起身就要離開。
    “大人!”
    梁文正微笑:“公子可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書生搖頭,輕道:“大人日理萬機,不必掛懷學生。若有什麼學生能幫得上的,還請吩咐便是。”
    梁文正聞言笑意加深:“好,不過現在,公子養好身體才是當務之急。”
    “是。”白衫書生看著對麵人笑的溫雅細膩:“真是失禮,這麼長時間還沒同大人介紹自己呢,學生若魚,還請大人照應則個。”
    轟!
    梁文正胸中一團氣體炸裂開來,直震得他頭暈眼花,若魚?!
    注#:齊地鄒縣——今山東省濟寧市微山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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