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並不需要追問下去，約西亞那一刻的表情已經說明了很多。
     讓我意外的是，他並沒有回答我，反而慢慢道。
     “這並不是你應該關心的。”
     我笑了。“如果你想要和我做家人，起碼要做到坦誠。”
     他皺眉，略微揚起頭。昏暗的燈光下，燃燒般的火紅色頭發卻豔麗無比。他的的確確是個漂亮的男孩子。
     “說到坦誠，很明顯我們是彼此彼此。”
     “你想說什麼？”
     “你不了解我，我也同樣。”
     “用中國話來說，我們隻是萍水相逢。”
     “你太過於自閉，總是將自己關在一個象牙塔裏，不讓任何人進去。”
     不知為什麼，我不想回答他。
     約西亞笑了。
     “總之，請先別急著拒絕。我會給你幾天考慮的時間。”
     他放下棋譜，躺在床上靜靜發呆。
     因為過於疲倦，我很快地蜷縮在床的另一側。
    
    
     第二日，約西亞帶著我一切照舊。
     不知為何我們會發展成為這種關係，但很顯然他有意讓所有人誤解我們在交往。甚至還特地帶著我去見了戰宗澤。
     這是我第一次正式與這個男人見麵。
     地點是我第一次遇到他的那家咖啡館，方進門我便尋到他，並不是因為他亞洲人的獨特相貌而是他的坐姿。很直很有氣勢。他的單膝架在另一隻上，上麵擺著一本厚厚的書。
     我以為會是數學專著，卻沒想到是本法文小說。白色的精裝封麵很精致，燙金的舊字體早已被磨得的剝落。
     約西亞叫醒發呆的我，抬頭的瞬間，我便再次看到了那雙令人印象深刻的黑眸。
     我輕輕道：“這本書，叫什麼？”
     “馬塞爾·普魯斯特的《追憶逝水年華》。”
     意外的，戰宗澤是個比我想象中還要溫和的人，或許是因為他手上翻看的那本浪漫小說，亦或許是因為進入照進咖啡館中的陽光過於溫馨明媚。
     總之，他給我的感覺與前幾次全然不同。
     “約西亞和我談了你們的事情。”
     我回過神來，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坐在旁邊的紅發男孩。
     “但是我感覺不出你們相愛。寵小姐，請你認真回答我，你是真的想要和我的弟弟結婚麼？”
     “不。”
     或許是我的過於誠實，對麵的男人第一次對著我微笑。
     “那麼，為什麼要來見我？你隻是想和我弟弟玩玩麼？”
     “因為我很好奇。”
     “什麼？”
     “好奇你的反應，為什麼你要以約西亞和他人結婚的前提，才答應一起生活？”
     戰宗澤放下咖啡杯。
     “我想，你已經知道答案了。”
     我裝作不懂。
     “不，你知道。”
     戰宗澤不再說話。
    
     咖啡館的見麵不歡而散。
     約西亞很生我的氣。
     我隻好默默陪著他一起去老伊萬的酒吧打工，依舊做我的小時工，這好過我遊手好閑地等著移民局的人逮捕。
     在我的內心裏，其實是十分感謝約西亞的，因為他不僅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幫了我一把，還把我當作朋友。
     我人生的十七年，他是第一個對我如此好的人。
     盡管，他和我一樣，是個喜歡以冷漠隱藏自己的人。
    
     “靜，把這杯長島紅茶送到二樓的VIP客人那裏。”
     老伊萬將cocktail放置在我的托盤上，然後朝我曖昧地眨眨眼。
     “還有替我給希曼那小子加油。”
     我有些莫名奇妙，走到樓梯角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衝出來的客人。
     “對不起。”我立刻道歉。
     對方很高，穿著白色的俐落風衣。一頭銀色的短發非常紮眼，他弓下身，撿起某樣東西遞給我。
     “你的東西掉了。”
     我垂下眼，看著手中的物件，全身猛然一顫。
     “是一隻黑主教呢。”
     男子俊美的麵孔上掛著冰冷的微笑，極淡色睫毛下的銀灰色瞳孔如同月亮一般明亮。
    
     那之後我的腦子短暫空白，回過神時已經推開包間的門扉。
     房間中是一場賭局，不是21點或是梭哈。
     而是一場象棋賽。
     圍觀的人很多，但每一個都保持絕對的安靜，當門扉打開的瞬間，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傳進來，除了對局中的兩個人，所有人都不占同地朝我瞪來。
     我做了個SORRY的手勢，忙不迭關上門。
     這間VIP屋我是第一次來，顯然隔音效果很好。
     我將端盤上的cocktail送到客人麵前，看到他被約西亞逼至汗流滿麵的嚴肅神情。
     那表情很可怕，仿佛正在進行著一場絕對的戰爭。
     而他是即將失敗的一方。
    
     我退了三步遠，靜靜地立於人群之中。
     燈光下的棋盤冷酷而沉默。
     我仿佛聽到了其上那刀光劍影的呼嘯聲。
     有什麼東西在我的眼前閃過，是某些我想忘卻忘記不了的映像。
     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回頭，是數日不見的喬納森。
     “嘿，靜。你的表情真可怕。”
     我試圖勾出一抹笑，但是無法。
     “怎麼了？別擔心，你的HONEY贏定了老傑克，約西亞可是我見過最厲害的棋手之一，每場必贏，找他賭棋的人很多。我估計他賺的錢都可以買一輛Mercedes了，真好奇為什麼他隻是選擇在這裏做侍應生。”
     我隻覺無故頭暈的厲害，推開他走了出去。
     開門的瞬間，身後傳來約西亞的聲音。
     “Checkmate（將軍）。”
    
    
     夜裏回去的時候，約西亞仍舊沒有氣消，對我一言不發。
     我跟著他十步遠的距離，看著他走走停停。
     最終，他停下了腳步。
     “你今天在VIP房送酒的時候，表情很可怕，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
     他轉身背著我，然後又道：
     “。。。。。。今天，愛德華所說的答案，其實你是知道的吧。”他的語氣不是疑問而是質問。
     “你多想了。”我踢開腳邊的石頭。
     “。。。。。。你也覺得我很可恥麼？”
     不知為何，我不敢麵對他的表情。
     因為，那一定是張很受傷的臉。
     “喜歡同性，很可笑麼？”
     突然之間，我不知該說什麼。
     “靜，住所、一日三餐以及關愛，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甚至可以假裝愛著你，我不在乎這是不是彼此利用。而我想要的隻是一個你幫助我接近喜歡人的機會。”
     “那麼。。。。。。為什麼是我？”
     “我說過，愛德華並不討厭你。”
     許久，我笑了。
     “這理由並不足夠。”
     約西亞輕輕歎息：“那麼這個理由如何？”
     我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讓我們成為家人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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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入(Decoy)：誘使對手的棋子到某個特殊格子的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