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直到清晨才關門，我疲憊地坐在後門朝向的大街上，慢慢抽著一支煙。
     喬納森背著吉他走了過來。
     “嗨，天才侍應生。”他故意拍拍我的肩膀。“你剛才那招可真是厲害，震得老伊萬下巴都要掉出來了。你看到他的表情沒有？我發誓，這是他這輩子最囧的一次。”
     我微笑，遞給了他一支煙。才一會不見，他的頭發便成了藍色。
     “你不累麼？”
     “還成，樂團經常連夜駐唱，我都熬習慣了，如果實在不行，就來點這個，保證HIHG到底。”他從後褲兜中掏出一小包白色的粉末。
     我連忙搖頭。“這是大街上。”
     “嘿，有什麼關係，這就是美國！”
     “你一直在唱歌，學業怎麼辦？能考進MIT，證明你一定很優秀吧。”
     “什麼優秀，我父親隻不過給學校建了幾所圖書館而已。”他聳肩。“你懂得的。”
     “在這裏即使想建圖書館也不是容易事。”我實話實說。
     “好吧，我承認，他是在政壇上有那麼一點點影響力。我是家裏的小兒子，他們除了要求我有份不錯的文憑，不要鬧進監獄，沒什麼其他了。”
     喬納森將煙頭彈到地上，然後慢慢用腳攆滅。
     “別說我了，你剛才是如何記住那一串的酒名和數據的？簡直是電腦。”
     “就隻是記住而已。”我也熄滅煙頭，起身準備離開。“好了，無論如何今天遇到你很開心，喬納森。”
     “等下，你要去哪裏睡？找約西亞麼？”
     我啞然：“我為什麼要找他？”
     “因為你的表情似個無家可歸的小貓。”
     我不想回答，徑自踩著馬路沿，借著閃爍的霓虹燈光慢慢離開。
     喬納森並沒有追來，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最終我選擇了一個比較保暖的橋洞做臨時睡眠處，查爾斯河靜靜地流淌著，淩晨的風帶著撲鼻的泥土芳香，河兩岸綠草如茵，如果是白日裏的話，一定可以看到黑頸黑喙白臉蛋的渡鴨成群地遊弋棲息。
     那些鴨子的模樣一直很可愛。
     隻有自由，才能體會到這一切的美好。
     我微笑著蜷縮起來，進入了夢鄉。
    
    
     約西亞是在兩天後找到我的。當時我正在遊手好閑，坐在公園長椅上吃著一份剛買的熱狗。
     他就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頂著一頭濕潤的紅發。表情很不讚同。
     “說實在的，你有幾天沒有洗過澡了？”
     我聳聳肩。“沒數過。”
     他厭惡地扭開頭。“今早我碰到喬納森，他提起你。”
     “代我和他問好。”
     “你這樣還不如直接走進一間警察局，然後被遣送回國。”
     “事實上我有想過，也很想回家。但是，這絕對不成。”我三兩口吃完熱狗，拍拍油膩的爪子。
     “好吧，我們不提喬納森，昨晚打工的時候，老伊萬竟也提起你。告訴我，你是什麼妖精還是怎樣，為什麼每個人都提到你，並且以為你是我的女友？”
     我想最後這一句才是他真正在乎的重點。
     “那一定是因為我有萬人迷的潛質。”在他真正生氣之前，我覺得最好不再繼續發揮我的冷幽默。“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兒？”
     他仍舊嘴硬。“誰說我是來找你？”
     我笑著盯住他的雙眼。
     他很快逃避開，朝我扔下一句。“跟我來。”
     接下來，我總算在事隔多日後，第一次洗上了熱水澡。其實約西亞是個好人，流浪了這麼久，他是第一個對我如此好的人。
     所以對於他很多的小謊言我都不去戳破。
     他說他和我一樣是偷渡客，卻有一份正式的酒吧侍應生工作；他說自己是個棋手，卻莫名地裝作學生去見一個MIT的數學教授。
     世界很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連我自己也是。
     無論如何，約西亞算是我的朋友，以及恩人。
     所以，我決定不去戳破它。
    
    
     待得我洗完澡，約西亞正端坐在床邊擺棋譜。
     因為過於專注，我站在一邊看了他許久，他都沒有發現。
     很久後，他回過神。
     “你會下棋嗎？”
     我搖頭。
     約西亞不出意外地笑了。“知道是誰教我下棋的麼？”
     我繼續搖頭。
     “是愛德華。”
     我想了想，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戰宗澤。
     “愛德華是我的哥哥。”
     我皺眉。“他是個東方人。”
     “或者說，他是我們家的養子。”
     這樣就解釋得通了。
     “那麼，你是從希臘來劍橋投親的麼？”
     “不，我是瞞著所有人偷偷來的。甚至放棄了我的職業賽。”
     “為什麼？”
     “愛德華並不希望我來。”約西亞顯得很惆悵。“可是我很寂寞，相信他也是。自十五年前他離開家，就再也沒有回去過，每個月除了寄錢回來，連封信也沒有。”
     “你的父母呢？”
     “我沒有母親，父親很小的時候就失蹤了。警察說是離家出走，至今沒有任何消息。”
     我想，這又是一個傷心人。
     “聽著，約西亞。如果有任何我能幫助你的地方，請盡管開口。我非常樂意幫助你。”
     “這正是我找你的原因。”約西亞想了很久，終於決定開口。“請你嫁給我。”
     我嚇了一跳。
     “你說什麼？”
     “我是認真的。”他綠色的眼眸卻寫滿哀傷。“我不得不和一個女人結婚。”
     “為什麼？”這一瞬間我考慮了很多，甚至是約西亞的苦衷。
     “我和愛德華談了很久，他接受和我一起生活，但是我必須找一位女士結婚。這是他最後的妥協。”
     我皺眉。“也就是說，你需要我和你結婚，然後和你的養兄一起生活？”
     “是的。”
     “那為什麼是我？”我相信我絕對不是第一個他考慮的對象。
     “很簡單。”約西亞停頓了很久，似乎再考慮說辭。“我一直觀察著愛德華，你是頭一個，在咖啡館坐在他隔壁一星期，卻沒有被他避開的人。”
     我越發不明白。
     “愛德華並不討厭你。”
     聽到這裏，我頹然趴倒在地，仿佛全身都被卡車碾過一般無力。
     許久，我低聲道：“你對他說了麼？”
     約西亞僵硬地轉過頭看我。
     “說你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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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險家(Berserker）：隻用一兩個棋子進攻的瘋狂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