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微妙心思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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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裏的荷花日漸衰敗,隻是幾日不見,再去看時,原本圓綠喜人的葉子已是凋零萎靡,挺直的莖梗上沒了蓮蓬,歪斜在一旁,湖麵上飄著片片枯黃殘葉,熱鬧的水榭登時冷冷清清。
    李默輕輕吐出一口氣,恍惚想到,秋天又來了。這是第幾個秋日了?四個,還是五個?記不清了。隻記得大約好久了,久到他已忘了外邊是什麼樣子,久到他彷徨不知身在何方,久到他腦海裏的麵孔漸漸模糊,久到他僅能記得那麼幾個名字。
    日複一日做著同樣可笑的事,看著不變的或諂媚或嫉妒的臉,心中滔天的恨意仿佛被時光輕而易舉抹去,隻剩下叫囂的妥協與軟弱,把他身在此處的初衷落在不知名的角落裏,被舍棄被遺忘,或許某天他會想起,隻是回頭時,已找不到來時的路。也隻有這時才恍然,原來一直都隻有他一個人在摸索著艱難前行。
    踽踽獨行的人,別說甚麼莫愁前路無知己,便是退路,也給斷了。
    那麼,既然找不到來時的路,就隻能一往無前。他輕聲堅定地對自己說道,沒有別的路了。
    錦初聽見他說話卻沒聽清,湊近了些,小心問道:“您說什麼?”
    李默搖頭,撐手扶在欄杆上,淡淡道:“一些妄想。”
    錦初縮起身子,將頭俯得低低的,並不言語。他雖然年紀小,去不是沒腦子,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該隻長耳朵,什麼時候連耳朵也不能長,做個聾子就好。他們這些近身伺候的奴才,在外人看來風光無限,事實也是如此,隻是若分不清輕重,不知好歹惹得主子心裏不痛快,那麼當初有多風光,下場便要有多淒涼。
    李默原也沒指望他能搭上什麼話,說來可笑,這宮裏,真正能與他說上幾句的竟是那位液池宮的瑾妃,隻她對著他時不惶恐不嫉恨,偶爾碰上了,平心氣和坐上一會兒,扯扯閑話,大多時候是瑾妃說他聽,說得多是些她未出閣時的事,嚴父慈母,兄妹友愛,幼時伶俐,少時可人,再後來,就是情竇初開了……
    李默清楚,後宮這些妃子雖個個盼著皇帝的寵,但真正將一顆心許給他而不是那張龍椅的卻不多,瑾妃正是其中一個。
    隻是從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更何況無情若帝王,兒女情長從來不是他要的。
    李默蹙眉一想,記起自那日與瑾妃水榭一別已有近十日不見了,這可不太尋常,他看向湖麵,正有一隻翠鳥掠水而過,激起千層波。
    “宮裏最近可有甚麼事?”
    錦初偏頭尋思,猶疑道:“似是前兩日天氣轉涼,許多人沒緩過來,染了風寒,伺候的人沒注意,過給了三皇子,陛下為此處理了好幾個人。”
    李默緩緩點頭,這便是了。
    三皇子乃瑾妃所出,方才四歲,但人言三歲看老,三皇子小小年紀就已長出不一般的風範來,是眾皇子中最得宣帝歡心的。如今皇帝正直盛年,儲君未立,皇子們最大的七歲最小的還不滿周歲,看不出甚麼苗頭,因而宮裏養有子嗣的女人個個將心中的算盤撥得噼啪響。至於那些未生養的,自然鉚住了勁要得皇帝青睞,若能生下一兒半女,母憑子貴,地位自然就要不同。
    李默輕笑,想來那些女人的嫉恨也不是沒由頭的,若是有人擋了他的路,他也不會給出好臉色。且他心中或許還對那些嫉恨抱有幾分期待,若是有人忍不得了,有那個能耐將他除去,就真是一了百了了,隻是如今四年已過,他竟還是好好地站在這,那麼之後,也就一並會好好的了。
    心裏無故生出幾分輕鬆雀躍,再看看那破敗的殘荷,竟也覺得未嚐是如何的不入眼,他擺擺手,率先走出水榭。
    “你回去與錦繡說,隻說是我的意思,讓她將前兒劉庸送來的小玩意兒裏挑幾樣送到液池宮去。”
    “是。”錦初應下了,卻不離開,半抬著頭欲言又止。
    “怎麼?”
    “公子您——”
    李默以為他怕自己不回去,隨意到:“你挑近路先行,我隨便走走,繞一繞,也是要回去的。”
    “奴才知道,隻是陛下那……陛下若是知道了,該怎麼說?”
    李默這才明白,不由挑眉冷冷道:“怎麼,他還不許我與人來往?若是這樣,還不如再將我關回籠子裏去,套上鎖係上鐵鏈,心情好了我或許還能學兩句狗吠與他聽聽!”
    錦初臉色立時慘白,砰地跪下求饒:“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李默見了心煩,不耐煩道:“行了行了!你隻管送去,其他事有我擔著。”
    “是是,奴才告退。”
    錦初起身,微微一個踉蹌,他也不管,匆匆要走,李默看他小臉上細密的汗珠子,嘴角曲起一個苦澀的弧度,這算什麼?什麼時候他也成了這般不分青紅皂白的人,是誰將他變成這個樣子?
    深埋的恨意又往深處鑽進幾分。
    “等等,我和你一同回去。”
    “是。”
    “我走不快,你也慢些。”
    “是。”
    兩人沿著最近的路往回走,路上不免碰上幾個宮女太監,見了李默,紛紛屈膝行禮,口稱“給李公子請安”。
    李默僅是點頭而過。
    給李公子請安。嗬,這李公子是什麼人?不過是皇帝當年興起帶回來的廢人,曾被關在籠子裏當畜生馴養的俗物,就算爬上龍床,那也是受萬人唾罵,隻是如今竟能受得起別人的跪拜,當真可笑之極。
    他斜眼瞧著那些人臉上恭敬卑微的神情,雖掛著一副矜持冷淡麵孔,心裏卻知道自己連他們也比不得。
    到底,也不過是男人胯/下之寵,若是沒了皇帝,他這算的是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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