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家回來後，他開始討厭失眠，討厭無夢的夜。
    桑說，姐姐的心願達到了。
    他知道，媽媽這次真的離開了。
    桑喚他的時候，他正睡得迷迷糊糊，腦子混沌不清，睜了睜眼，又閉上。下一秒卻猛地從床上彈了起來。
    “幾點了？”揪著桑的衣袖，他有些急躁地問到。
    桑卻不慌，抓著他的手重新放回毯子裏。“W先生的資料已經送來了，郵件剛發過來你不用急的。”說完見他仍舊慌張忙補了句。“剛十點，你才睡了一會。”
    蘇貝揉著頭發，聽他這樣說，自己先前仿佛也聽到了開門聲。
    桑將衣服遞了過來替他披上。蘇貝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喝了口水稍微清醒了些。拍了拍臉頰，瞬間倦意全無。
    電腦開著，郵件不停地閃爍，拿起桌上的牛皮紙袋，很奇怪這次居然沒有定金。來到電腦旁，他迫不及待的將郵件打開。與之前收到的一樣連著三封全是空白。如果是失誤不可能重複這麼多次。想了會他決定問問對方，隻是字才打了一半桑突然按住他的手。
    “做什麼？”
    “我問你才是，你在做什麼？”
    “啊？”蘇貝不明白，又看了眼屏幕，桑的手移開重新打開收件箱，隨便點了一封郵件。“呐，他所有的郵件，內容都一樣，你還回他？”
    什麼？蘇貝幾乎驚叫出口，後者嚇了一跳，忙指著屏幕問他，你看不見？
    看不見？“這是空白的啊。”不止這封之前的也是一樣，蘇貝將所有的郵件都打開。
    桑還是不懂，他又將他拉得更近些指著屏幕喊，你看全部都是空白。
    對方的表情些許變化，重新站直了身子，眉頭皺的更緊些。
    蘇貝心裏急，懶得多說，正打算將方才的郵件發出去，桑卻突然將他拽了起來，扯到一邊，對方之前的位置。
    他心中的火噌地一下燒了起來，想寫沒想一把拍開對方的手。“我在做事情，你先上一邊去好不好！”
    桑的臉色一白，抓著肩膀的手突然使力，硬生生地將他轉了過去。正對著電腦的側麵，屋外的光落在顯示器上卻是黑壓壓的字不停閃爍。
    “這是？”他靠近，電腦上的字卻消失了，再次回到方才的位置上，字又跟著出現。
    “還有這個。”桑將紙袋中的白紙拿出來給他看。稍微變了方向，字跡一點點顯示出來。
    迎著陽光，那張紙白的通透，隻有稍側的時候會浮現密密麻麻的字，還有紅色的斑點，不規則的印記。紙上的內容與郵件相同，反麵有W先生的幾句話。他將電腦中的東西打印出來了，試了幾次依舊空白一片。
    蘇貝重新回到電腦旁，歪著腦袋，郵件從頭到尾又仔仔細細的讀了一遍。
    該是個女人寫的，娟秀的字體並非電腦打出來的，紅色的斑點與紙上一樣，落款被蓋住，隻餘黑色一撇模模糊糊。
    看內容應該算是情書吧，開始是女人的自白，寫的是她此刻的心情如今的生活，後麵大段是對某人的愛慕，很是隱晦，介於崇拜與愛戀之間，勉強可以稱之為情書。
    “是寫給W先生的麼？”桑在沉默許久後問他。
    蘇貝想了想搖頭，首先的稱呼是個很特別的名字，有點土，他不覺得這是W先生的真名，而且正文的內容距離他們現在的生活太遠了。像是上世紀三十年代發生的事。
    “桑，民國十九年是……”
    “1930年怎麼了？”
    30年？“喂，開什麼玩笑，這封信未免太早了寫吧。”
    他指著其中一段念給對方聽。
    民國十九年，我決定離開家鄉去找你，如今四個年頭過去了，這是我寫的第四封信，可惜依舊不知道要寄去何處。
    如今，我隻能在紙上問你最近過得可好？
    “民國二十三年她寫下的這封信，也就是1934年，你覺得可能是W先生麼？”
    桑不語，低著頭算了起來。“如果是W先生，他要九十多了哦。”
    “對啊。”這不是開玩笑麼，九十多歲的老頭，整日對著個電腦，還搞些有些沒得，太恐怖了吧。
    “那，會是給誰的呢？”
    蘇貝無奈的搖頭，他也很想知道。繼續看下去，女人的想念令他心疼，他開始想要知道，究竟是什麼讓他們分離，又讓這個女人無怨無悔地找下去。
    好不容易看完，他的脖子歪得疼，轉了兩下甚至能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音。桑走到他的身後，冰涼的手覆在他的頸子上時，他下意識的哆嗦一下。“沒事啦。”稍微拉開些距離，對方身上的寒意還是令他無法接受。
    桑似乎也明白，並沒有說什麼。
    兩人坐了好一會，蘇貝一直盯著電腦看，這封信本身沒什麼問題，反而是W先生最後的那幾句話叫他想不明白。
    不要回信，不要打電話，他會主動與自己聯係。
    “桑，你之前說的有些蹊蹺是指這個麼？”他想起昨天桑的表現隨口問了一句。
    後者應了一聲，又說，當時以為自己多嘴了，所以才沒繼續說下去。
    “沒事啦，當時你也不知道我看不到麼。”
    蘇貝揮了揮手，覺得肚子餓了，起身打算去廚房找些東西吃時，門鈴突然響了。
    十二點二十三分。這個時候能來找他的人幾乎沒有。
    桑率先走到門邊，並未急著打開，也未從貓眼處向外看。
    門鈴響了三聲，一張紙順著門縫塞了進來，隨後那人便離開了。
    腳步極輕，並不像是W先生。
    等那人離開蘇貝才將紙拾了起來，依舊空白一片。
    “看來，W先生這次遇到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