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在失眠的夜裏趕路，女人的臂彎熟睡。幾年不變的習慣僅一個星期便被強硬的戒掉。桑還在睡覺，他卻抽了一夜的煙。沒有工作他隻能窩在家裏，因為桑在，所以叫不成女人。看了眼時間，還有四個小時，八點W先生會把資料放在門口。
    難得的工作，他顯得有些興奮，夾著煙的手不住地顫抖。
    桑翻了個身，轉過來，大大的眼睛盯著他看。
    “醒了？”
    “你沒睡？”
    點點頭，他將煙掐滅彈了出去。裹緊了毛毯，屋內開了空調卻還是冷。床冰冰的，寒意由桑那邊傳來。
    床不大，兩人卻離得遠。桑望著他手上的戒指，問是哪裏來的。
    “之前救的一個老頭給我的。”很早的事了，他也忘了是哪一年。
    桑摸了摸那戒指，說這東西不一般。
    這事他是知道的，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個戒指所以他才能看到鬼。見他感興趣，蘇貝也來了興致，將煙灰缸放在一麵，轉身麵向桑，細細說了起來。
    那年不是大一，就是大二。他和同學去爬山，傍晚紮帳篷的時候，隨行的同伴撿了個包回來。他跟著去看，便遇到了那個老頭。對方隻是崴了腳沒什麼大事。蘇貝見他一個人怪可憐的便留他住了一夜，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老頭就不見了。
    “戒指是他留給你的？”
    桑的話語中毫無熱情可言。
    蘇貝嘴角一抽，聳聳肩。“對啊，就是這麼無趣的故事。”白他一眼，他也知道這故事很無聊，也不是他非要講的。
    “那你為什麼不摘下來交給警察啊什麼的。”
    蘇貝晃了晃手，故意靠近些。“我要是能摘下來早就摘了啦。”
    這戒指很奇怪，當天他還能摘下來，下了山卻變得苦難，起先隻是覺得緊，後來適應了，戒指卻像長在他身上一樣。
    “那天下山的時候我第一次看到鬼。”現在想起來他還是覺得興奮。那是個女鬼，長得很漂亮，白衣飄飄，長發飛揚，完全符合他對美的定義。
    “你是不知道，那女人，啊女鬼長的多好看。隻是可惜，他們看不見。”
    “你告訴一起的同學了？”
    “當然！”他的嗓門比桑更大。
    桑愣了一下，指著他得意的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是傻子麼？荒山野嶺的看到孤身的美女居然還會當真？？”
    蘇貝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他也覺得自己傻。“不過，後來他們也看到了。”表情突然嚴肅，桑不笑了怔怔地望著他。
    蘇貝點頭。“後來，我一個人回來了。”
    這事那年還引起不小的轟動，他也曾以嫌疑人的身份被問過數次，最後卻也不了了之。他沒有作案的動機，警察也沒有過硬的證據。“連屍體都沒找到，搜過幾次山，但是連他們去過那的痕跡都沒有。”
    蘇貝看著他，伸手去拿煙。
    當時警察詢問過學校，以及那幾個同學的家長，但是很奇怪，所有的人都說他們的學生，他們的孩子那天不曾離開過那個城市，不曾去過那座山。
    於是，他從報案人，到嫌疑人最後竟變成了瘋子。
    沒有人會相信他的話，那場懸案變成了鬧劇。那群孩子確實失蹤了，但是這一切都與他所說的毫無關係。
    “我離開了那座城市，來到了這，認識了W先生，開始了現在的工作。”
    時至今日他也無法弄清那日的事是現實還是他的臆想。若非指上確實存在的戒指，他甚至會懷疑自己根本沒有去那座山，也沒有遇到什麼老人，女鬼。
    “也許真的是夢，也許這個戒指是我撿的，也許我真的是個瘋子也說不定。”他這樣說，聲音中有難掩的落寞。
    桑取下他的煙，深吸一口，冰涼的手臂突然將他攬了過去。
    “小舅舅你太容易被別人感染了，這樣會吃虧的。”
    “可是你不是別人，你是姐姐的孩子，我最最寶貝的蘇貝了。”
    小露，姐姐懷孕了哦。
    真的麼？男孩女孩？
    傻瓜，現在怎麼看的出來呢，要過一段時間才可以的。
    這樣啊，那我以後可以去看他麼？
    當然了，你是我最寶貝的弟弟了。小露，為他娶個名字怎麼樣呢？
    我麼？那……叫蘇貝怎麼樣？男孩女孩都合適哦。
    蘇貝？嗬嗬，嗯就這樣決定了。等小蘇貝生下來，做舅舅的你可是要來看他哦。
    舅舅……
    蘇貝掙紮著起身，卻在抬頭的瞬間突然沒了力氣。淡淡的憂傷凝聚在他的眼中，化不開的思念閃爍，他的眸子晶亮，相比之下，萬物頓時失了顏色。
    太陽升起之時，桑將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蓋了毯子。暖暖的陽光在他的臉頰調皮地舞動。
    蘇貝或許永遠都想不到自己竟會在一個男人懷中睡得如此安穩。
    門鈴聲響，屋外之人匆匆離去。
    深棕的牛皮紙袋內，不過一張白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