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天，你會了解這世界的美麗。
    女人拉著他離開，生鏽的鐵門吱呀一聲打開，強光瞬間照亮了昏暗的屋子。女人的手擋在頭頂，眯著眼向外瞧。她說，你走吧，我想要留在這。說完他便被女人推到了門口。
    站在台階上，他回頭看她，看冰冷的屋子，銀白的操作台上，他第一次看清那屍體的容貌。
    是個男人。
    蘇貝猛地坐了起來。男孩抱著娃娃蜷坐在床尾。月光透過舞動的紗簾於他臉頰留下搖晃的影。他起身上前，想要將毯子蓋在對方身上，卻不想被人拽住了衣角。扭頭正是一臉惶恐的小路。
    “你也來了。”重新坐下，這時男孩已經醒了。看見他手中的毯子露出驚訝的表情。蘇貝望著兩人，這才想起自己一直沒有問男孩的名字。
    “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嗎？”
    男孩無所謂的聳聳肩。“他還沒來得及給我取名字就死了。”
    聽到這話，蘇貝最先想到的是駱冉，可是聽他說完又覺得奇怪了。駱冉明明還活著為何說死了呢？“是指你之前的主人麼？但是我記得駱冉並沒有將你們賣出去啊。”
    蘇貝看著男孩又望向他懷中的娃娃。網上隻是說下落不明，這對美麗的龍鳳胎在曝光後的第二天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男孩盯著他眨了眨眼睛便不再說話。隻是招手喚小路過去。“既然你醒了我們帶你去看最後一個地方把。”
    最後一個地方是在村子裏，男孩說小路隻在外麵出現過三次，當然這與W先生給的資料，和小路父母說的完全不符。
    蘇貝沒多問，穿上衣服便隨他們出了門。
    深夜的村子與白天差不多，更安靜，或者說是冷清。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隨著二人來到了先前的土屋。
    男孩停在水井前，說就是這裏。小路最後出現的地方。
    蘇貝不解，小路父母說的地方明明是祖屋後的那排房子，正衝著小路窗戶的那戶人家門口。
    他走到水井前，還沒來得及向下看，屋內的燈突然亮了，隨後出現的人影何等熟悉。
    蘇貝躲在窗下，男孩學著他的動作跟著跑了過來。房子很老了，牆壁甚至生出了縫隙，燈光從中穿了過來，當然他們可以清楚的聽見屋內的談話。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人……
    而這四個人恰巧都是他認得的。
    小路的父母，村長，還有書記。
    談話的內容從小路，到他，又到駱冉。
    蘇貝聽見村長問，孩子的屍體找到沒，錢還夠不夠，下一個人選確定了麼。
    小路的母親顫抖的聲音傳了出來，卻是乞求。
    可以了吧，我們做最後一次，拿著錢走就可以了吧。
    當然不夠！！村長激動地說。
    蘇貝正覺得奇怪，剛想起身不料窗戶居然打開了。探出的頭麵向他，男人衝著他笑，挑了挑眉。蘇貝想自己的臉色一定差極了，他感覺到四肢的冰涼一點點蔓延到心口。
    村長這時罵了一句，男人衝著屋內說，隻是透透氣，用得著這麼害怕麼，隨後便將窗戶關上。
    男孩拉著他的手，蘇貝驚訝的發現，自己的體溫竟然比對方還要低。
    “快點回去吧。”男孩有些擔憂，拉著他就跑，小路跟在他們身後，步子邁得卻快。
    好久沒這樣狼狽了。他忍不住調侃，坐在地上大喘著粗氣。冷風灌進肺裏令他冷靜不少。
    看向周圍的環境，三人竟不知不覺來到了山上，小路第二次出現的那塊地。
    身下的泥土比白天見到的濕潤不少，這並沒什麼特別的，隻是，鬆軟的程度像是剛被人翻過一樣。先前他就覺得奇怪，如今既然來了，更是不能放任不管。
    男孩牽著小路站在一邊看著他並無任何表示。
    粘膩的泥土粘在他的手上，像是被水澆灌過一樣，越向下水分越足最後幹脆變成泥漿。他的手不停顫抖，心跳聲越來越大。蘇貝感覺到自己的興奮，仿佛是站在了謎底的門前，隻一步便真相大白。
    最後他的手捧出的幾乎全是水，蘇貝甚至懷疑自己挖出了井。他想笑，指尖在觸碰到那堅硬之物時突然停下。
    男孩走過來問他，如何不動了？
    蘇貝沒有說話，捧起渾濁的液體借著月光，他的雙眼猛地睜大，腿一軟咚地坐在了地上。液體灑了他一身，惡臭瞬間彌漫開來。
    “小路，你來這究竟是為了……”什麼呢？話沒有問完，小路突然跑了過來。
    蘇貝第一次見到他笑，和照片中一樣的表情。
    “爸爸？爸爸！！”他興奮的走向土坑，走向掙紮而出的骷髏。
    泥漿包覆的骨骸早已失去原本的森白。蘇貝坐正，看著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骷髏卻不覺得怕了。在小路脫口而出的那聲爸爸之後一切似乎都變得明朗。
    他無奈地搖頭，這像極了之前遇過的一個案子。不過是為了錢而已。
    “呐，你們明明是人類為什麼要騙我呢？”看向男孩他顯然無奈。
    誰知這話卻將對方問傻了。“你說我是人類？”男孩指著自己的鼻子，下一秒大笑出來。
    “蘇貝啊，蘇貝，你自欺欺人的能力一點都沒減弱呢。”
    蘇貝來不及思考這話的內容，那具骷髏已經來至身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爸爸，你做什麼啊，爸爸。”小路搖晃著它的手臂，眼看便要哭出來。
    “對啊，我也很想問。額，骷髏先生你做什麼呢？”
    “救、救救、救救我們……”
    低沉沙啞的聲音，像是陳放多年的機器突然做功時發出的噪音，稍顯刺耳。
    蘇貝忍不住皺眉。兩根手指在它麵前晃了晃。“兩萬，你若答應，我便幫你。”
    “你！！”男孩瞪他一眼，顯然不相信他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沒辦法啊，我從不做賠本的買賣。”
    他不過是說說而已，事情發展到這步想要停手都不可能了吧。
    骷髏點頭，緩慢的扭過頭去，看了眼小路，下顎張合卻再無聲音發出。
    蘇貝起身的時候，它向後一仰重新回到了土坑中。
    泥土重新填回到坑裏時他們已經走遠了。
    山下，土屋的燈滅了。
    小路和男孩不知何時消失。
    蘇貝回到祖屋，那四人正在屋裏等他，他將手機收了起來，最後一條信息選擇了無視。
    工作取消，錢我照付，你快點回來——W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