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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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2
今天的狀況實在是讓周帆措手不及。
半年多來,他在這家咖啡店裏從未和那人正麵相遇。因為他知道,以那人的品位,定然是不會選這種窄小又沒什麼名氣的店。
可是他們偏偏遇上了。
他才剛剛在窗邊坐定,那人就叫了他的名字。
他差點沒敢認人。
一套孔雀藍和雪白相間的運動衫。
一雙瞳仁特別明亮,也許是戴了黑色的隱形眼鏡的緣故。頭發再不像之前的時尚,軟軟的垂著很自然。胳膊下依舊夾著一大疊資料。
樣貌未變,可氣質全然不同了。
雖然穿的衣服很普通,但好像更自信、更吸引人了。
那人見他沒有要請人坐下的意圖,像開玩笑似的半笑著問,“好久不見。怎麼,不請我坐坐?”
周帆的表情很尷尬,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套了。
勉強擠出個笑容給對方,“對不起。一時沒反映過來,你隨便坐。”
夏揚笑笑,也沒說什麼,把資料放在桌子的一角,叫了服務員過來點單。
傻傻的看著對麵的他攪拌那杯咖啡。他竟然連口味都變了,不再喝多放糖的咖啡,甚至隻放了小半勺黑糖。會不會很苦?
那人自顧攪動勺子,周帆無話可說。
兩人沉默許久,他才問了句,“還好嗎?”
夏揚一笑,抬起頭來,半側著臉麵向窗外,隻看得到一半臉的表情。
“愛情本來並不複雜,來來去去不過三個字,不是‘我愛你,我恨你’,便是‘算了吧’,‘你好嗎’‘對不起’”。
“……”
“嚇到了?抱歉。最近在做一組照片,要配些類似的文字,弄得我頭大。我這是條件反射,別放在心上。”
他對周帆一笑。
明明那人是笑著的,他卻開始莫名的心慌,那人到底變了多少?連笑靨都不再一樣了。嘴角早已沒有弧度,一線平滑;那雙眼裏也沒了笑意,飄著懶倦。
他還在,介意嗎?
未再接話,悄悄歎了一口氣,看向窗外。
窗外很暗,窗內冷清。
“我要還要趕材料,店裏很亂,所以就找到這裏來了。雖然許久不見,恐怕是不能和你聊了,如果你介意的話,或是有事要忙,可以先離開。我大概會呆很久。”
說完把杯子挪到一邊,打開了他帶來的那一疊厚厚的材料。
周帆說,“怎麼會。”
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有,那人似乎已經全神投入到工作中去了,未再理會他。
他當然沒有走,坐在夏揚的對麵,看他認真做事。
在困惑的時候那人會把食指曲起來,輕輕的在桌麵上敲擊,在高興的時候會用左手揉揉鼻尖,甚至是輕笑出聲。
當天邊的雲層已經染上了落日的紅,心裏的初見那人時的暖意,也隨著那道紅緩緩的消逝。直到華燈初上,他都未再抬眼看向坐在對麵的自己。
他該是餓了吧,抬手把服務員招了過來,拿過單子幫他點了幾份西式小點,外加一杯果汁。整個過程未說一句話。
一刻之後,食物的香味終是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他從那一堆材料裏微笑著抬頭。
“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再繼續。”
周帆輕輕的把幾盤小點推到他的眼前。
仔細的觀察那人的雙眼,未在裏麵見到波動。雖然有些失望,仍然把果汁也推到了那人伸手可及的地方。
天空早已垂下黑幕,沒有華麗的開始,也沒有不舍的結束。
當時間在走,也許隻有自己未改,回憶未變,和那些纏繞著回憶的音符和纏綿。
“我要吃蛋糕!”
“太晚了,對胃不好。明早再吃。”
“你想虐待我?我要吃!我真的好餓!”
“不行,已經過了十點了!別增加胃的負擔,夜裏你又要胃疼。”
“就吃一塊,芝士蛋糕很好消化的。再不行的話,一會多做兩次就消化了的!”
“沒的商量。別打歪主意!”
“周帆!我要把你掃地出門!”
“你敢!”
…………
他還是一樣優雅的用叉子把小圓盤子裏的芝士蛋糕切分成小塊,又再一塊塊的往嘴裏放。
可惜每次吃這種蛋糕都會表現出的滿足感,也再尋不到了;和那人一起笑得燦爛的時光,也再不會存在。
他的道路已經選擇,隻是路邊沒了陪著那人走過的陽光明媚,也沒有了盛開的薔薇花。
窗外的燈光在迷亂中,形成一條蜿蜒顫抖的路,通向未知的遠方。
心,還不知道在哪裏停泊。
手機鈴聲打斷了兩人之間的靜謐。
夏揚仍舊專心分食著蛋糕,把小塊的,切分成更小的。叉子碰到盤底,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音。
“喂,是我。恩,我馬上就回來。”
“你有沒有乖乖的吃飯?”
“靜靜又欺負你了?”
“不氣不氣,我回來幫你報仇。”
“你乖乖先去洗澡,我馬上回來。”
“我不騙你,真的。乖乖的。一小時內我就到家。”
他的耳朵,在不停的接收著這些訊息。
組合而成的音波,一道道的,通過耳道,進入耳蝸,帶著顫音,傳入大腦。
這些哄人的話語,分明是在哄年幼時的自己,嗬護的,寵溺的。
他當然不會生氣。
他在意的,又怎麼會是那些三言兩語的哄騙。
“靜靜的,侄子……有些纏人。”
他笑笑,算做是回答。既然是別人的小孩,又關他什麼事?
從進門坐到這裏的那刻起,夏揚的情緒就一直淡淡的。
淡得,讓他惱怒。
他想問,這麼久沒見,你就不想說點什麼嗎?你就不想問問我過得怎麼樣嗎?你就不想……
不想。一點也不想。
他早已經知道,那人就是不想的。
既然已經料到,那又憑什麼要生氣,又仍要希求些什麼?那人的態度,就像遇到一個並不熟識的朋友,沒有多餘的話,還客氣的過分,連關於對方的一點點境況都不願問及。
他怎麼會變得這麼……可怕?
真想一把抓著他的衣領,然後緊緊盯著那雙沒有波動的眸子質問,‘我送的戒指在哪裏?’‘你不是不愛我了?’‘你是不是在恨我?’還是,不管愛恨,都早已陷入了那個無底的漩渦,隻留下一片空白。
周帆起身拿起外套,說:“那小家夥催得緊,我先走了。改日……再聚吧。”
“……”
他竟未留他。
轉身微笑,以為痛會痊愈。
於是再未回首,緩緩消失在那一片蜿蜒的淡色燈光裏。
仍舊坐在位子上的人,片刻之後才把手裏握著的叉子放在瓷盤上,發出小小的、叮的回響。
他抱起材料,把錢放在桌上,起身離開。然後穿過馬路,推開那一扇玻璃門,進入。
悠閑坐在沙發上的人,一見來人,立刻一改原先的倦懶,好奇的靠上來問,“怎麼樣?我沒看走眼吧?是周帆不錯吧?”
回來的人也坐於沙發一邊,很平靜的端了一杯花茶,輕輕的抿一口,不說話。
切,這小混蛋這幾年來越發的沉得住氣了!這樣都激不到他?真不好玩!沒人鬥嘴真的無聊!
“我說,這都三年了,好不容易被發現。人家就天天到對麵蹲點,這都堅持了大半年了。你這好不容易去碰人家一次,怎麼也不給人家個機會。別的咱先不說,吃頓晚飯也好啊。你就這麼把人趕走了,好像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在沙發上半躺的人依舊喋喋不休,被念叨的人依舊默默靜坐。
“喂喂喂,你好歹吱個聲吧……我這樣和對著空氣有什麼區別……?”
我的天,再這麼下去,不用修道就可以飛升了。不喜形於色也就算了,連七情六欲都要絕了。
“……”
啊,我的神,他這樣和對牛彈琴有什麼區別?以前那個既可人、又調皮搞怪的小夏揚去哪了啊……太無趣了!
“他就沒跟你說點什麼,稍微能讓你感興趣的話??”
“他兒子剛剛給他打電話。”
“所以……?”
“所以他就走了。”
……
沒了?
暈死!這算什麼說法?這就代表著他要說的、而他又想知道的事情說完了?!
“你別插手。我還是那句話。”
‘相愛和相守不同’是吧?又搬這句。
切,你這純粹是在折磨人,還是往死裏折磨那種。
這都三年多了,你還想怎樣?
當年周帆在這邊酒入愁腸愁更愁的時候,他就給過夏揚電話。他勸他們還是把話說開來,哪裏見過有誤會不解釋,還非得擰著來的情侶。
結果夏揚丟了一堆話給他,第一句便是:
相愛和相守不同。
他說,有時候相愛是一瞬間的事情,而我花了十幾年才教會他愛上我。相守卻是一輩子的事情,那麼我又要花多少個十幾年才能教會他守著我?
三十歲之前我還有幾個十年可以盼著,若是四十、五十之後呢?時間帶不走感情,可是它會帶走我。
一時愛錯人,無法更改,又有什麼辦法?我已經堅持了那麼多年。可要是錯著走完一輩子,那就真的……是傻。
這世上沒有一樣感情不是千瘡百孔的。總要先考慮生存,然後才是感情。
那是那是,他說的全都有理。
他自己是看得透徹了,可是該看得更明白的那人,這些年又看到了些什麼?
麵對趙辛寧的疑慮,夏揚最後隻丟給他兩字:
隨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