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1
    門縫裏伸進去一個頭。“老爸？還在忙？”
    書房裏的男人趕緊放下手中文件，把身後的站著的助手支使出去，讓兒子進來。
    “揚揚？今天怎麼突然回來了？終於舍得來看我？”
    來人也不顧手裏提著多少東西，雙手一攬就跳上了男人的背脊。
    “當然是想你了！”
    “小鬼！趕緊下來，你想重死我？都多大了，還這麼皮！手裏提著什麼？給我的？”
    哈哈的笑，獻寶似的使勁甩甩那些東西。“上好的燕窩，孝敬你老人家的！”
    “呀，稀罕了！說吧，什麼事情？”
    小臉立刻就垮了下來，手裏的禮品盒一甩一甩的。
    “哈哈，好吧，那我兒子是不是有什麼要請教我？！”男人寵溺的摸摸他的頭。
    “還不是為了……周帆的事情。你不是把他從那破地方弄回來了嗎，我代他來謝謝你。我才不亂花這種錢，自己老爸，謝什麼呀。對吧？”
    男人捏住了他的耳朵。“還敢說謊！周帆什麼性格我會不知道？要是他懂這些，早出息了！這鬼點子還不是你想的？！”
    終於掙脫了魔爪，小心的揉著他的紅耳朵。“老爸！你這就不對了，難得他盡孝心，你怎麼這樣！東西是我挑的，錢可是他付的！我還沒工作，窮人一個，哪裏買得起這些好東西！”
    男人看他把謊話儼然編成了真話，竟然也不責備，喜滋滋的接了禮盒。問他，“你們都住一起多久了？和他的事情你考慮好了？”
    “切，你又不是現在才知道。這個時候問這個幹嘛？”兩手在男人手臂了一掏，親密的靠著他的肩膀說，“你兒子我就認定他了，死不撒手。你少操心我，多放點心思在公事上才是。”
    男人垂了他腦袋一下，痛的他哇哇大叫。
    “臭小鬼，別人家的兒子都是叫父母多注意休息，少操心工作。就你這小混蛋！居然叫我多關心工作！沒良心啊你！”
    “我這是為你著想，好維護你在大眾裏的光輝形象。看你辛苦，這不是給你送補品來了嘛！”
    “你啊，喜歡誰不好，就是死咬著他不放。別讓他把你拋棄了才好！別丟我臉！”
    “切！什麼嘛，怎麼可能！”
    ‘誰要拋棄誰啊？’
    一道遠遠的聲音從門口透進來。
    立刻從沙發裏蹦起來，立正站好。“老媽？！”
    完了完了。
    “慌什麼。坐下。”
    話音才落，身影就已經步入了書房。
    “兒子，回來了也不告訴媽一聲？”
    來的是一個婦人，價格不菲的套裝，雍容華貴，氣勢頗有些令人畏懼。
    夏揚乖乖叫了聲媽，伸出了雙臂給了母親一個懷抱。
    “怎麼，許久不見，和我都有秘密了？”婦人揪揪他還紅著的耳朵，口氣有些狠狠的問。
    “沒有，剛和老爸說話呢。”
    耳朵在別人手裏，他可不敢動，這一反抗就真擰下去了。
    婦人捏著他的耳朵，似乎有些愛不釋手。“我好像聽見了你們說周帆什麼的，難道是我聽錯了？！”
    男人插言，“就是說那小子工作問題，我們倆爺子聊聊閑話。”
    “就是就是，這事您不是也知道的嗎？就是他工作調動的事情。”
    婦人的表情越發沉了些，手鬆開了兒子的耳朵，在沙發上坐下，盯著麵前的倆父子。
    夏揚覺著氣氛不對，剛找了條理由想要開溜，正準備開口，女王發話了，“你馬上收拾行李，三天之內滾回去。拿不到碩士文憑，別想給我回來。生活費給你三倍，期間不準回國。”
    “媽！”又是這樣！
    “告訴你，沒的商量！你不願去，我多的是方法讓你走！”儼然是在公司下達命令時的口氣。
    話說到這份上，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夏揚還能沉得住氣？立馬也爆了。
    “就因為周帆？老爸都沒說什麼！你一直假裝不知道，為什麼現在要阻止！別想強迫我！我才不管你怎麼想！我不去，堅決不去，死都不去！”
    婦人沉寂了一會，反而看著自己兒子大笑，“行！不去是吧？你都說要死了，我為人母的，當然舍不得強迫你。但是，總有我舍得讓他去死的人吧！”
    夏揚急的大叫，“你這是威脅！卑鄙！！無恥！！！”
    婦人複又冷笑一聲，“我卑鄙無恥？！你怎麼不說你自己惡心！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不好，居然喜歡個男人！我告訴你，三天時限，由不得你！兩年之內別想回來！綁都要把你綁去！”
    “我告訴你！不可能！我不去！我就是要留在這裏惡心你！！惡心一輩子！！！”
    婦人的臉色實在不佳，手掌都揮到半空，作勢要打，“你簡直是混賬！！”
    實在看不下去了！男人終於一聲斷喝。
    “好了！”
    這還有母子的樣子嗎？！都說的什麼話！！他再不阻止，她是不是要像多年之前一樣，發起怒來就直接拿水果刀捅上去？！
    說起這事情來，那還是夏揚才剛念初中的事情。
    家裏有套她很喜歡的茶具莫名其妙壞了，夏揚被質問是不是他弄壞的。夏揚說不是，她母親將信將疑。這事要是擱現在也就完了，可那時候夏揚的脾氣爆的不行，非說她媽誣賴他、不信任他，結果一甩手，把一櫃子能摔的東西全掃到地上去了。
    那些都是她平時的收藏，多數都碎成了渣子。她那脾氣也是忍不住的，火氣一上來，一把抓起桌上的刀子就朝夏揚的手臂紮進去。
    等他趕過去的時候，夏揚氣鼓鼓的站著，手臂上已經流了不少血。當時妻子手裏還抓著一個年代久遠的瓷碗，舉著要砸。
    這娘倆火爆脾氣完全是一個模子出來的！他要是再不出聲，多半又要生出什麼事端！
    “揚揚，她是你母親，那種話也是你能說的？你還知不知道老幼尊卑？！”
    “老爸！”還不是她先說我‘惡心’！
    “還有你，洛寧。你說說，你那是為人母應該對孩子說的話嗎？”
    婦人沉默。
    見二人稍微冷靜了一些，男人才繼續說道，“夏揚和周帆的事情，我不反對。周帆那孩子不錯，老周家的的為人我很清楚，隻要那邊沒問題，我絕對讚成。”
    老爸！我真是愛死你了！！
    “但是……”
    切！又有什麼條件。
    “但是！這趟出國，你必須聽你媽的。”
    夏揚一聽不願意了，既然都同意了，他還要出去幹什麼！又不是找不到工作，手裏非要抓著那文憑！
    婦人這時也壓住了火氣，耐下性子來對兒子解釋。
    “兒子，你爸那是不願跟你講這些事情。但是你已經這麼大了，二十幾的人，是時候成熟點，學會放棄一些東西，去保護另一些。少耍小孩子脾氣！要你走的原因有兩個：第一，你爸被人誣陷，罪名是收受巨額賄賂。法院傳票已經下來了，過不了幾天就……進去，候審。背後的人我也查了。為了你的安全，你必須出去。映我會讓你帶著，格外還會再加幾個人跟著。”
    “怎麼會突然出事？”
    收受賄賂？靠！這是什麼狗屁罪名。你能賄賂個百八十萬的，你能給幾億幾十億嗎？我們家女王在後麵撐著的那一個巨大家業，還能看得上你那幾毛錢？？？那什麼該死的誣陷，說謊都不會打草稿！
    “這邊的事情不用你管。至於第二個原因，我並不是不同意你和周帆在一起。他究竟怎麼樣我自然知道，他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人品是不錯。但是，作為我兒子的愛人，他還不夠。當然你也一樣！你以為這條路這麼好走，就算我不計較你留不留後的問題，可是別人的眼光呢？社會的態度呢？”
    夏揚剛想反駁，隨即被母親阻止，順帶反駁了他原本想說的話。
    “你別跟我說什麼你不在乎別人的眼光！我們不說外人，先說周帆的父母、親友，你就能肯定他們不會阻止、不會反對？
    你拿什麼保證人家傳宗接代的兒子放棄一切和你在一起，就一定比和女人結婚生子要好？再說我們家的老一輩，你給過他們接受、過度的時間沒，還是你想讓他們一口氣直接氣死算了，然後背著‘不孝’的名聲過一輩子？
    兒子，人是群居動物，是靠家庭和社會的，要是你能脫離社會去深山老林裏躲著，你盡管去，我不攔你！你以為眾人的觀念是靠你這樣吼叫兩句就能改的？就你那尖銳勁，到時候有你被磨的！
    綜上所訴，你那脾氣什麼時候能改了，你什麼時候回來！隻不過兩年而已，你們兩個要是不能熬過這段時間，那也怪不得我。”
    切，什麼嘛！擔心就明說！還找些破借口！
    難得你一次說了那麼多還算靠譜的理由，答應你就是了，不過麼……
    “知道了，我去就是。條件是，以後不準反對我和他的事。還有，我不在的期間，你派人護著他。”
    男人一臉詫異，這就說動了？！他原本還以為要多花些功夫呢，他的懷柔政策居然沒用上？！被他老媽一頓嗬斥就答應了？！
    婦人微微一笑，說：“很好。”
    起身出了書房。
    最後遠遠丟下一句話。“準備下。三天後映陪你上飛機。”
    幾日之後的機場，夏揚終是叫了周帆去送他。
    周帆把人送到安檢關口，夏揚主動抱住了他，不願放手。
    心頭像是哽著一團氣，壓不下去，吐不出來。其實這事很簡單。其實，隻要夏揚要求，他不會不等，隻是兩年而已。
    可是那人，卻讓他失望，居然說分開？
    可笑，真是可笑。他對自己執著了十幾年，而自己也開始認真的時候，他居然就這樣放手了？家庭、學業？那人竟然都沒有和他商量的意思，擅自決定，毅然離開。
    又是跑到了國外……
    周帆抱著夏揚歎氣，問他：“我們這樣有意思嗎？”
    隻要我們相愛著，無論如何都值得。這是曾經說過的，可是現在你又為什麼忘記了？
    不過一句話的事情，鬧成這樣有意思嗎？
    夏揚並未回答周帆的話，隻是一手慌忙的捂上左眼，快速的離開了周帆的懷抱。
    隻見夏揚的那左眼紅的厲害，像是進了沙子，咯的他難受，隻有使勁的揉。
    最後，夏揚對黃線外的周帆微笑，揮揮手，入關。
    天知道他是多麼的想轉身回去。可是他怕，怕一回頭就……
    周帆，你不明白。
    你不明白我和外公大吵而他進了醫院時，我是什麼感覺；你不明白老爸和我所乘的車差點被撞毀，我有多害怕；你不明白各大新聞都在報道，那場暴雨中險象環生的父子是誰；你也不明白剛剛和你擁抱的時候，我的胸腔有多痛……
    你不明白的太多，我不怪你。
    一點也不。
    可是，你不問‘為什麼’，你也不問‘怎麼了’；你再不像小時候那樣安慰‘別怕我會永遠陪著你’，你也再不像幾年前送我離開時那樣承諾‘我等你回來’。
    周帆，你不懂。
    既然相愛不需要理由，離開也不需要理由。
    夏揚慢慢走在前麵，映緩緩跟在後方。
    大約幾步之後，周帆終於看見了夏揚轉身。
    他以為那人是要說些什麼，卻隻見那隻捂著左眼的手放了下來，臉上原先被遮蓋的，原來是淚痕。
    那隻左眼在流淚。
    是否，是因為靠近左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