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偉崢看到屏幕上躍動的兩個字。
    雨喬。
    他摁下關機。怕吵到懷裏的人。不動聲色地將她安放到一旁，才抽身踱去門外。
    陽台。寒風吹拂著窗簾微微搖動，像是一隻饒人清夢的手在撩動招擺。窗外深黑色的夜幕籠罩著白雪皚皚。他打開了手機，靜立了許久才按下那個電話撥了過去。電話那端傳來一個嬌弱的聲音：
    “崢哥哥……”
    他微微歎口氣：
    “雨喬。你有什麼事？”
    即便隔著聽筒，他也能聽出電話那頭的人情緒有多激動。極力壓抑的抽泣聲，斷斷續續地喘氣聲，隔著電話沙啞生硬地傳過來。蘇雨喬仿佛是極度悲慟，一直語無倫次地重複著：
    “哥…我錯了。求你別怪雨喬。”
    他握緊了話筒：
    “好了雨喬。冷已經睡下。我要去陪她了。”
    他沒說責怪，但“袒護”的意味甚濃。
    “記住，下不為例。”
    掛下電話，他顫抖地坐下，在陽台冷硬的實木地板上。明明每天都有傭人打掃，他卻感覺那地上沾滿了灰塵。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冰冷塵埃，循著他的影子，一點一點向他席卷將他掩埋。
    ——冷雨淅，
    如果不是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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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遇見冷雨淅，也許閔會娶蘇雨喬作為他一生的妻子吧。雖然，他隻把雨喬當成妹妹，從來都不是那種“愛”她。但，青梅竹馬地長大，他們互相都有好感。又算是門當戶對。所以直至冷雨淅的出現，他都覺得他會娶她。
    直到那晚……
    三年前的跨年夜，雨喬吵著他帶她去玩。“崢哥哥，帶我去金悅嘛。東方哥新在那裏開了家KTV。我們去捧場。雨喬唱歌給你聽。”拗不過她，又沒什麼事，驅車帶她去到那家店。到了包廂。“雨喬你先點歌。我去上個廁所。”
    回來，看見小丫頭向他賊賊地笑：“崢哥哥。你敢不敢吃。”手掌上攤著一粒藥。
    他笑：“這什麼東西？”蘇雨喬說：“剛剛進來個人賣給我的。說是搖-頭丸呢。”
    他又笑，搖了搖頭拿她沒辦法。“別鬧了，東方的店裏怎麼可能有這種人。”他漫不經心地坐下。看她眼眶紅紅地：“哥，你就吃嘛。”她又喃喃地小聲說了一句：“這是為我們兩個好的啊。”
    他沒聽見她後麵說的話。隻當她是小孩子胡鬧，於是揉了揉她的腦袋，伸手把藥拿過來吞下。
    她不會害他，他知道。雨喬從小也是個懂事的孩子，她的“任性”是有範圍的。也許隻是什麼維生素片吧，試驗他是否信任她。小女孩子的心理遊戲，他懶得了解那麼仔細。隻管配合。
    雨喬眼睛亮亮的，露出一個甜極的笑容。就像每次小時候她不高興了，他買一個冰淇林哄她，她都會那麼純粹歡喜地笑。她開始唱歌，歌聲從小就純淨甜美，一邊唱一邊偷偷轉過來看她的崢哥哥。好像有什麼事特別讓她高興的。
    他也就在一旁微笑地看著她。可漸漸地，覺得身體好熱。
    無法驅散的熱……後來竟然無法壓抑地溢出了一聲呻吟……他漸漸地覺得有些不對。
    “雨喬……你給哥哥吃了什麼……”他當然不會笨得不知道那是什麼了，“為什麼給哥哥吃這個……”
    蘇雨喬低頭咬著嘴唇。“是爸爸……”
    他明白了。是蘇家那個老狐狸，想盡快把聯姻的事坐實。
    強壓著體內的火，他說：“雨喬你不用怕他。這件事我會處理的。”起身就欲走。
    她卻在他身後楚楚地叫他：“哥你別走……”
    他回身往她一眼。當時覺得喉嚨上有一雙灼熱的手抓了一把，劇烈地滾燙而幹澀——她委屈地低著頭，手指翻飛地褪去衣服。少女白皙的肌膚在幽暗的房間內散發著誘人的色澤，她胸前的嫣紅，在
    圓潤上亭亭立著，如同蛇嘴裏吐出的紅信，呲呲地衝他撩撥著，仿佛一口就能將他的理智吞噬。一擊致命。
    他皺緊眉頭：“別這樣。”
    少女白皙的身體纏上來，眼睛無辜地閃著淚光：
    “崢哥哥……你不也說要娶我的嗎……你就要了雨喬嘛。”
    軟軟地化作蒲團，在他身上纏膩。他的呼吸逐漸急促，理智像是沉入滑膩海洋，眼裏漸漸失去焦點。她的身體出落得這樣誘人了啊。
    可在最後，他推開她衝了出去，逆著那股幾欲讓他爆炸的力量。眼睛裏什麼都聽不見，耳膜裏盡是轟鳴的耳鳴聲。
    幾欲爆炸。
    他坐在車上，不住地踩著油門，不知道自己在幹嘛，身體上燥熱的感覺愚鈍了關於生死的恐懼。也許隻有速度能讓他的“不適”有些許緩解。不斷地加速，在扭曲的車流裏向前超趕。身體裏仿佛有無數無從驅趕的螞蟻，在爬動，在侵蝕，在奔湧。
    他在狂暴的速度裏問自己。為什麼。
    他還是不能夠接受雨喬。
    他以為自己是“愛”她的。也會娶她。
    在看到她的身體時，也許是摻雜了“媚藥”的作用，他也有“男人應有的反應”。
    可是為什麼。
    心裏油然地生出一種抵觸。
    他嘲笑地對自己笑了。——閔偉崢。你難道是想要所謂的“真愛”麼。別告訴我你真是這麼想的。
    這世界哪有這種東西。
    父親和不同的女人廝混的畫麵撕裂他的腦膜充斥進來，還有在他年幼時父母的爭執扭打的畫麵。如此的難捱，身與心都折磨在煉獄裏。他隻有不斷驅動著車子，瘋狂地向前，向前。不知道身在何處。
    腦海裏隻有一個聲音，向前，向前。這個冰冷的城市如同混沌的泥沼，他不斷地穿行墜落。
    最終，在一聲劇烈地響動中。一切結束。萬賴俱寂。
    他努力地睜開眼看清楚，恍如隔世。
    在他車子的前麵，是那個倒在血泊中的少年。
    恍然地聽見新年鍾聲奏響。此時，煙花在夜空泫然綻放。
    冷雨淅。她如瞬間凋零的花朵，跪坐在少年身畔。
    而他從肇事的車中走出，隻一眼，就已將她愛上。
    是。這便是一切的開始。——他甚至是在相遇之前，就已將他們全部的可能親手殺死。
    ——
    是這樣的絕望啊。
    我遇見你那夜，
    煙花焚城。挫骨揚灰。